夜晚,祭旗坡的阵地上飘荡着饭烟,每个人只顾得上低头扒拉自己碗里的饭,大口吞咽,油脂芬芳的饭菜已经足够堵住他们的每个人的嘴,让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朔玉嘴上笑着,拎着饭盒去找了还躺在战壕上看星星的烦啦,把还热乎的饭盒放在他的脑袋上,熨烫他的额头,
孟烦了整个人就躺在潮湿的泥土上,用身体感受着自然的气息,眼睛看着天上,死啦死啦说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天亮,等到对岸的小鬼子发现他,
有的时候当你仔细地感受,你是能够感受到大地的律动的,我们的脚紧贴着大地,眼睛却永远在凝视星空,
朔玉蹲下去看着烦啦的脑袋,低头,把手里的饭盒放在他的眼前,一摇一晃,
“烦啦,你不饿啊,一天没吃饭了,今晚上可是一荤一素,我还给你做了干湿分离。”
那双永远模糊不清的眼睛此刻正在一眼不眨地看着星星,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看过星星一样,他问了半仙儿一个很傻的问题,
“半仙儿,你说这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吗?”
朔玉听到他这个奇怪的问题也抬头看着天上,烦啦这个小倒霉蛋刚才看见圣诞老人了,可今天也不是圣诞节啊?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圣诞老人,但是我知道,如果一个孩子的父母,相信这世上有圣诞老人,那大概率他们的孩子也会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
“烦啦,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朔玉眨了眨眼睛,
“我?小太爷现在可什么都不想要,我爹妈都回来喽,我就可以过安生日子喽。”烦啦用手枕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天上点点繁星,
“你真这么想?”
朔玉伸手把饭拿到一边去,用两只手拦住烦啦的脑袋,今天迷龙回不来了,听说他一回家就抱着他老婆不撒手,说什么都不回来,让回来的家伙给他告假,
“小太爷可没空去找死,更不想陪着咱们这位疯团长去找死。”
他看着那双小老鼠眼睛,盯着他,盯到孟烦了先心虚的扭过头去不想看他,朔玉把他的脑袋拽起来,让他脖子悬空对准南天门,
“烦啦烦啦,在西岸的时候咱们看见了同样的东西,真的,你真的想过你的安生日子,不打了?”
“不打啦,不打啦,打什么,用什么打,我们还有什么,小太爷问您我们还有什么?”孟烦了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为什么不去呢?刚才这里站着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人不想打的,虞啸卿他真的很找对了地方,刚才这里站着的四个王八蛋都是他的同道中人,可还是那句话,南天门上他没去过,他不知道,我们去了,我们知道那上面有什么……总有人需要牺牲。”
“可凭什么那个人非得是我们啊?我不想打啊!没人想打!虞啸卿和他那帮精锐不是喊得贼响吗?您就让他们去呗,要死多少人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孟烦了的眼里充满着怨恨,这股子怨恨可以是冲着任何人的,但唯独不是眼前人的,
“烦啦,你嘴上是这么说的,也许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朔玉没看他也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和皎洁的月亮,
“但是你大爷但是——!”
朔玉的手里湿湿的,他的手里正在盛着一个总是想太多的脑袋,想太多了所以总是在痛苦着,想太多了所以已经看到了结局,
事实摆在他的脑子里,很清晰,无数次地提醒他,指着他的脑袋告诉他不会有第二种结果的,不会的。
朔玉在看南天门,黑沉沉的南天门,无言的南天门,如果真的想竹内连山说的那样,尸体要堆得和南天门一样高才能过去的话,
“如果真的需要有人牺牲……”
……
半夜,在一个东西两岸都入睡的时辰,朔玉穿好了衣服,归置着自己身上的东西,想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正式一点儿,整洁一点儿,手里拿着一把工兵铲,他要去西岸,为了他白天没有做完的事而去,
在西岸,无数长满樟木和高大乔木的无人森林中,
朔玉背着那个早已经凉透了的尸体,在林子里转悠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地方,一个明年春天会长满一片鲜花的地方,一个不会被战火再次波及的地方,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
流程他见过很多次,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从头开始,就他自己做这件事,
亲力亲为来做完这件事,
月光照着他砍树做棺材的身影,林子的鸟被这动静吵醒,飞向别处,又因为好奇飞回来看这个人类到底在做什么,朔玉学着曾经迷龙的架势想造一口棺材,给这个他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
修剪枝叶,平整断口,用钉子钉好不留出太大的空隙出来……
等一切都完成之后,朔玉却在墓碑上犯了难题,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他想也许孟烦了的老爹也大概率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只是知道她是这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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