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穿过长长的小巷,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在这样一条漫长,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完的小巷子里,朔玉看着他们团长对着每一个没人的街口呆愣地张望着,什么都没说,朔玉不知道他渴望看见什么,但他知道他注定看不见他想看见的,
因为他有一双活人的眼睛,他注定看不见死人。
看不见是一件好事,烦啦半梦半醒之间看见了一次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疯样子,他没办法想象三个疯子待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纸船真的有用吗,半仙儿?”
“有用,你认为他是真的,他就真的。”
两双相差无几的小黑手搭在一起,互相把对方当作拐杖,在坡上走着,他们要赶去虞师会场的沙盘边上,虞大少向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
“你还有多少人?”
“一个大队左右吧。”
“日军最善发动夜袭,你为什么不发动夜袭?”
“你防得太好,步步为营。”
“在你挖的马蜂窝里吗?你是短兵相接的天才,我一直等着从裤裆里冒出的洞,还有一把捅出来的刺刀。”
“所以……你防得滴水不漏。”
“放屁!你无所作为到老子可以到你的肚脐眼上打风枪,开炮眼了!——你搞什么鬼?”
死啦死啦依旧沉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于是虞啸卿调上来了川军团,由副团长林译指挥,听从特务营调遣,朔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站在他们团长右手边,
阿译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激动万分,就是被虞啸卿毫不客气地开口,跟在张立宪的特务营后面成了补充兵力的炮灰儿,发挥他们为数不多的作用,
就像朔玉没办法看不见死在怒江边上的何书光,和死在西岸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之间的海正冲,
他也看见了,满汉,泥蛋,大眼,迷龙,不辣,豆饼,要麻,郝老爹……等等那一千三五十六个他忘不掉的脸,
他们在特务营的指挥下去填竹内连山的大陷阱,虞啸卿炸开了树堡,朔玉的手扭着死啦死啦的皮肉,可他一声都不叫,
只是说了一句,
“天亮了,我开打。”
这一场仗从天亮打到天黑,又打到天亮,死啦死啦终于大梦初醒,暂时的收回了离家出走的魂儿,
“好!让我看看你的破洞口袋里装得到底是什么花招?你的三条防线已经全成了粉末,你还有什么?”
“……我还有反斜面,反斜面的两条防线。”
虞啸卿踱步过来看着沙盘之上的反斜面,又回去,看着他们团长,此时的他和不久之前的海正冲格外地相似,
“反斜面?他防得是和顺吗,他的枪眼和炮眼都冲西,你能打到那里去?”
“反斜面的防御工事在我军势如破竹之前,就已经初具雏形了,师座。”
死啦死啦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讲故事,一个并不怎么美好的故事,又好像是某种事实,
“我们败局已定,但是仍不死心,既然已经知道结局,反而更不畏死,这里的每一个陷阱都是为了杀人的,杀死更多的你们!主阵地转移到反斜面上,你的支援炮火已经报废了,你的空中支援也指望不上了,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我的这把断了刃的日本军刀扎得是虞师的脑门心。”
他们团长说得没有错,对岸一早就做出了这样的打算,他们早就想好了如果战争失败会怎么样,他们已经是接近疯狂的民族,流干最后一滴血只是为了心中信着的那个东西而已,在这种时候有个信着得东西不知道活得有多舒服。
他们可以为了那个东西去死也觉得是一种荣耀。
川军团的炮灰就被送上了这样的战场,这画面让朔玉无法站直,他的眼前出现阿译为了不死在鬼子手里拿着他的那把小手枪选择了自杀,烦啦死在身后的人的枪眼中,因为他又想逃跑了。
郝兽医在炮火中救人的时候,被流弹击中,当场没了呼吸。
迷龙被炸弹砸晕,在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整死你!”。
不辣和要麻死也死在了一起,不辣举着他的手榴弹想要扔过去,因为他的兄弟要麻被小鬼子一枪打中了脑袋。
大胡子崔勇被炮弹炸没了身体,和他的重机枪一起爆炸。
蛇屁股没了武器,手里还拿着他不离身的菜刀,举着要冲过去砍杀几刀,最后摔在泥里……
天上又在下雨,只不过这次的雨是黑色的。
他们团长的声音还在说着,只是声音有点发虚,
“……整个南天门就是一个大陷阱,馅肉就是你们认为的竹内连山的指挥部,这棵树,其实什么都不是,三条防线都是唬人的,连这个树堡也都是他爹的唬人的,你们以为不惜一切代价就可以拿下南天门,但其实只是为了耗尽虞师,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师座。”
“这个答案是你想要的吗?你敢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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