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封之器!
原来如此!原来父亲陈玄胤将她送入冰魄堡,倾尽资源培养她掌控寂灭霜华,并非仅仅为了多一把锋利的刀!他是要将她打造成一个容器,一件工具,一个在“钥匙”燃尽、“锁”崩坏之后,用来暂时冰封那灭世灾祸的…活着的封印!一个注定要以自身生机与极寒之力,去冻结那无尽毁灭的…牺牲品!
巨大的荒谬感与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比寒玉床的冰冷更甚万倍!她的存在,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她所有的挣扎与痛苦,在父亲那俯瞰棋局的眼中,是否都早已被清晰地标注了价值与用途?母亲是燃烧的火炬,妹妹是焚尽的钥匙,而她…是最后用来冻结一切的寒冰棺材!
“呵…呵呵…”陈意晚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濒临疯狂的冰冷。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迅速冻结成冰晶,折射着幽蓝的冷光,如同破碎的星辰。“好一个深谋远虑的冰魄堡主!好一个…算无遗策的父亲!”
悲愤、绝望、被至亲之人彻底利用的冰冷背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猛地攥紧了那缕暗金断发,仿佛要从中汲取最后的力量,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沈沧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看着她无声滑落的冰泪。他没有安慰,没有解释,只是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渊之石,承受着这一切情绪的冲击。
“所以,云糯…”陈意晚猛地止住了那破碎的笑声,抬起布满血丝和冰泪的眼,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他体内冲突的冰火之力,他的断臂,他身中的祸胎邪气…还有救吗?”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现实而迫切的稻草。云糯的生死,似乎成了验证她自身存在意义、对抗这冰冷命运的第一块试金石。
沈沧的目光转向石室那厚重的冰蓝帘幕,仿佛能穿透它,看到深处那被玄冰冻结的身影。
“他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祸胎邪气已深入骨髓,与那异种冰火之力纠缠难分,形成剧毒的跗骨之蛆。寻常手段,回天乏术。”他的声音依旧冰冷,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陈意晚的心沉了下去。
“但,”沈沧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陈意晚脸上,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燃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冰原极光般的幽芒,“并非绝对。祸胎邪力,惧圣阳真炎,亦畏…纯粹的寂灭之寒。冰魄堡的寂灭霜华,若修至化境,凝练至极点,其寒可冻结时光,封绝万物本源,理论上…亦可冻结邪力的侵蚀与蔓延,如同为濒死之人按下暂停之键。”
冻结?如同他对云糯所做的那样?但那是饮鸩止渴!
陈意晚眼中刚升起的一丝微光瞬间黯淡。
“这并非长久之计,只是延缓崩解。”她嘶声道。
“是延缓,亦是契机。”沈沧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韵律,“纯粹的寂灭之寒,可暂时冻结邪力侵蚀,如同将其‘封印’于体内一隅。而若要根除,仍需至阳之力焚尽邪秽。但此刻,雨眠已逝,圣阳真炎火种近乎断绝……”他顿了顿,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陈意晚紧握的拳头,那缕暗金断发从她指缝间露出微弱的光泽。
“除非,能引动净化后的‘焚心岩髓’之力。岩髓乃地火精魄,虽无圣阳真炎那般纯粹的净化神性,却蕴含着浩瀚无匹的阳和生机,是滋养万物、驱散阴邪的天地奇珍。若能将岩髓之力,以特殊法门引导,如同涓涓暖流,注入被寂灭之寒暂时‘冻结封印’的邪力病灶核心…阳和生机冲刷之下,或可…徐徐消磨、中和那至阴至邪的跗骨之蛆!”
引动焚心岩髓之力?中和邪力?
陈意晚的呼吸瞬间屏住!这无疑是一条险之又险、闻所未闻的荆棘之路!需要她对寂灭霜华的掌控达到前所未有的精微境界,需要她以自身为桥梁,小心翼翼地平衡极寒与地火这两种截然相反、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毁灭性冲突的力量!这过程,对她自身心神的损耗,对经脉的冲击,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
“此法…可行?”她声音紧绷,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将她自己彻底卷入未知风暴的漩涡中心。
沈沧没有直接回答可行与否,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仿佛在回溯着无尽的岁月长河。
“此法,名唤‘冰魄引阳诀’。乃是你母亲沈青焰当年,为应对可能出现的圣阳真炎后继乏力之危局,穷尽心力,结合沈氏秘传与我寒渊一脉的极寒之道,所推演构想出的…一线生机。”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萦绕起一丝淡白色的精纯寒气,这寒气与之前逼出邪气时不同,更加内敛、更加凝练,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寂灭之意。
“此法凶险异常,非大毅力、大机缘、且身负至阴至寒本源者不可尝试。施术者需以自身寂灭寒力为引,为媒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构筑一条寒冰通道,引导狂暴的地火之力精准作用于邪力病灶。稍有不慎,施术者首当其冲,轻则经脉尽毁,重则…寒火对冲,形神俱灭。”
他指尖的寒气无声散去,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陈意晚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
“你,身负冰魄堡最纯粹的寂灭霜华本源。你怀中,有雨眠燃烧殆尽前剥离的最后一丝圣阳真炎本源印记与执念。而那被净化的焚心岩髓…就在此处。”
沈沧的话音落下,石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穹顶冰晶流转的幽蓝微光,在陈意晚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三条看似不可能的条件,竟在此刻,在她身上诡异地汇聚!
母亲推演的法门,妹妹遗留的火种,被净化的岩髓,以及她自己……这具被父亲培养出来的、承载着寂灭之寒的容器!
命运仿佛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漩涡,将她们母女三人的血脉、力量、牺牲与挣扎,死死地绞缠在一起,指向同一个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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