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脑海里浮现出张主任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还有他提到解放路117号时，那一闪即逝的异样。
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找到一丝线索。
晚上，陆辰提了两瓶好酒，敲开了张主任家的门。
张主任见到陆辰，略感意外，但还是热情地把他让了进去。
酒过三巡，陆辰状似无意地提起厂里最近遇到的“麻烦”。
“……税务和银行那边，最近查得特别严，很多流程都卡住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陆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苦恼和困惑。
张主任端着酒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小陆啊，县里的水深着呢。有些事情，按规矩办是没错，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税务的李副所长，他爱人最近想从乡下调到县里的子弟小学，指标卡得紧。信用社那边…管信贷审批的王副主任，他老丈人住院，听说花费不小。”
话没有说透，但点到为止。
陆辰心中一凛。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需要“打点”，而且是针对具体的人。
他谢过张主任，告辞离开。
走在清冷的街道上，陆辰的心却热得发烫。
张主任透露的信息，证实了他的猜测——这背后确实有人在操纵。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两个看似不相干的人事需求和家庭困难，背后是否也隐藏着某种联系？
他想起了林松笔记本上那些语焉不详的“人情往来”和“特殊支出”。
会不会…这些所谓的“困难”，也是被制造出来的？或者说，是那个隐藏的“乔”势力，用来控制和驱使下面人的手段？
他回到家，再次翻开林松的笔记本和那些汇款单。
将张主任提到的李副所长、王副主任的名字，与笔记本上一些模糊的记录和资金流向尝试对应。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某些时间点上的巧合，以及几笔去向不明的小额汇款，让他脊背发凉。
税务和银行的刁难，不仅仅是为了扼杀工厂，更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而这张网的源头，似乎与解放路117号那些神秘的资金流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好像触摸到了什么冰山一角，一个涉及权力运作和利益输送的巨大黑幕。
深夜，万籁俱寂。
陆辰独自坐在书桌前，台灯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桌上散乱地摊着林松的笔记本、几张汇款单复印件、猴子被打后口述的零碎信息记录，以及他刚刚凭记忆写下的关于税务李副所长和银行王副主任的关系网分析。
所有的线索，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碰撞、组合。
林松的贪婪与恐惧，他对“乔”的讳莫如深。
笔记本上那些指向解放路117号的隐晦记录，大额资金的异常流动。
张富贵一个地头蛇，却对某个指令言听计从。
杨大狗的疯狂与被灭口。
猴子被打时惊鸿一瞥的那辆黑色高级轿车，在九十年代初的县城，那是权力的象征。
税务和银行精准而同步的刁难，背后牵扯出的具体人物和“需求”。
张主任那句“水深”的警告，以及他透露信息时的谨慎。
林强那个神秘的“弟弟”所言，“乔”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势力代号，解放路117号死过人。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核心。
一个有能力调动多个部门、有财力支撑隐秘据点运作、有实力让张富贵俯首帖耳、有狠心处理掉“麻烦”人物、并且能让体制内官员都小心翼翼的存在。
这个存在，绝不仅仅是商人那么简单。
他必然手握重权。
那辆黑色高级轿车…县里能坐上这种车的人，屈指可数。
陆辰的手指在几个名字上划过，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
一个经常出现在县报上，与各种“政绩工程”、“招商引资”紧密联系的名字。
一个在公开场合总是笑容可掬，形象正面，深受部分民众爱戴的名字。
一个他前世记忆里，最终平步青云，离开了这个小县城的名字。
会是他吗？
这个猜测像一道闪电劈进陆辰的脑海，让他浑身冰冷，几乎窒息。
如果“乔”真的是他，那自己之前所有的对抗，都如同螳臂当车！
他所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县城隐藏势力，而是这个县城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一部分！
难怪林松至死都不敢吐露真相。
难怪解放路117号如同铁桶一般。
难怪张富贵有恃无恐。
陆辰感到一阵后怕。
他以为自己在第二层，对手在第三层，却没想到对手可能站在第五层，甚至更高！
自己查到的线索，获得的所谓“胜利”，或许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甚至…默许之中？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不再是那个重生归来、手握信息优势的“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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