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养心殿的金砖地上已跪了十七名红顶大臣。石静娴捏着江南织造局的密折,指尖在"水转纺车日织千匹"八字上反复摩挲。鎏金狻猊香炉突然"当啷"震响,她抬眼望见胤礽扮的皇后立在珠帘后,正用缠金线的护甲敲打铜炉——这是他们约定的危讯。
"太子妃娘娘驾到——"
石静娴心头一跳。真正的太子妃早该病逝在康熙五十年,此刻踏着花盆底进来的,却是索额图安插的替身。那女子捧着描金漆盘,盘中白玉碗盛着猩红汤汁:"皇上该进参汤了。"
一
胤礽的护甲第三次叩响炉壁。石静娴瞥见参汤表面浮着的油星,突然想起三日前粘竿处截获的密信——"腊月廿三,参汤见分晓"。今日正是小年。
"搁着吧。"她模仿着胤礽往日的倨傲,故意将密折甩在案上,"江南河道衙门的折子,尔等看看。"
众臣膝行传阅时,石静娴紧盯太子妃的手。那葱白手指在触到漆盘边缘时微不可察地颤抖,像极了她在现代解剖过的砷中毒死者。
"皇上!"刑部尚书突然惊呼,"这纺车图纸与黄河改道有何干系?"
珠帘后的胤礽忽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浸着月事血。石静娴借机打翻参汤,羊脂玉碗在太子妃脚边碎成八瓣,汤水溅上她绣着缠枝莲的鞋面,霎时腾起细密白沫。
"护驾!"石静娴厉喝,侍卫的刀鞘已架住太子妃脖颈。那女子突然咬破衣领,却见胤礽甩出护甲套住她下巴——金钩精准卡住牙关,正是他昔年驯海东青的手法。
二
地牢火把将石静娴的影子投在刑架上,摇曳如皮影戏。她拎起从太子妃鞋面刮下的白沫:"砒霜遇热则化气,沾鞋即渗肌理。"被卸了下巴的替身瞪大眼,似是不信这深宫妇人通晓毒理。
"索相好手段。"胤礽戴着凤冠走进来,指尖捏着半片翡翠压襟,"用本宫当年赠赫舍里氏的定情物作信物,难怪这棋子肯舍命。"
石静娴心头骤紧。他们查了十年的穿越之谜,竟藏在这枚压襟里。她突然夺过翡翠对着火光细看,隐约见内里刻着满文"魂归"——正是她前世解剖的女尸锁骨处的印记!
外头忽传来喧哗,九门提督急报:"黄河凌汛冲毁新筑堤坝,数万灾民围了河督衙门!"
三
乾清宫议事殿吵得像炸了锅的灶膛。保和殿大学士指着水转纺车图嘶吼:"妖器祸国!前日炸了织造局,今日又要决黄河!"他身后的清流党人齐刷刷摘了顶戴,露出为抗议蒸汽机试点剃的光头。
石静娴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裂璺。这是去年八阿哥党行刺时劈的,当时胤礽扮的皇后扑过来挡刀,血浸透了十二章纹。她突然起身抽出天子剑,寒光扫过群臣头顶:"传旨!摆驾柳园口!"
"皇上三思!"满殿朱衣伏地如血泊。胤礽却从凤袍袖中抖出份泛黄册子——竟是孝庄文皇后手书的《治河十策》。他顶着皇后妆容冷笑:"列位可知,这策论后半卷写着'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四
黄河冰凌如千万把钢刀插在堤坝上。石静娴赤脚踏进冰水时,听见身后惊呼"皇上不可"。她指着对岸若隐若现的蒸汽机铁轮:"传朕口谕,开闸!"
河督跪着哭谏:"水转大纺车的铁轮重逾万斤,若被冰凌裹挟…"话未说完,胤礽已夺过令旗抛入激流。红绸在冰浪间翻卷,恰似他们大婚那日被掀开的盖头。
钢铁轰鸣震碎浮冰时,石静娴攥紧了翡翠压襟。十年前的梦境在此刻重合——现代解剖台上那具女尸,穿的正是胤礽此刻身上的蹙金皇后礼服。历史长河轰然倒转,她终于看懂尸体锁骨刻着的"魂归":原是胤礽为召她魂魄,用萨满巫术刻的往生咒。
"报——!铁轮绞碎冰凌,河道通了!"欢呼声中,石静娴望见胤礽在人群外悄悄揉腰。昨夜他为改河督图纸彻夜俯案,今晨还忍着月事痛跟她演双簧。
保和殿大学士颤巍巍捧来万民伞,却见皇上执起皇后的手按在伞柄:"此功当归内务府。"众臣愕然间,胤礽已摘下凤冠,露出里面暗藏的河防图——正是用朱砂绘在孝庄手稿背面,与他每月腹痛时她送的药方同色。
五
夜半养心殿,石静娴为胤礽揉着冰凉小腹。他忽然抓住她手腕:"那翡翠压襟…"话音未落,粘竿处急奏:索额图余党在遵化炸了圣祖陵!
"终于来了。"两人异口同声。十年博弈将在此刻终局,石静娴摸出枕下《验尸格目》,胤礽从妆奁底层抽出暗弩。铜壶滴答声里,他们同时想起康熙病逝那夜——也是这样并肩坐着,一个批奏折,一个绣龙袍。
五更鼓响时,胤礽突然将翡翠压襟按进她掌心:"若此番…"
"没有若此番。"石静娴咬破他指尖,在《治河十策》末页按下血印:"朕要与你,共载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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