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四贝勒府后园已飘起袅袅药香。筱悠蹲在小泥炉前,腕间翡翠镯子贴着陶罐轻轻一转,灵泉水悄无声息地混入沸腾的汤药里。宁楚克抱着墨云的脖子跌跌撞撞跑来,浅碧色绸裤沾满草屑:“额娘!苦!”
“小丫头仔细烫着!”胤禛单手拎起女儿,玄色常服前襟霎时印上两个泥爪印。他瞥见药罐里翻腾的褐色汁液,眉峰微挑:“这是给谁的?”
“加了灵泉的补气方,打算自己喝的。”筱悠舀起一勺吹了吹,顺势喂进丈夫嘴里,“尝尝可还缺什么?”胤禛被苦得眉心拧成川字,喉结滚动间忽然俯身咬住她耳垂:“缺一味蜜饯……”
话音未落,弘晖举着木剑冲进药庐,剑尖挑着的纸鸢正糊在墨云脸上,惊得獒犬叼起小主子后领就往外拖。 “阿玛救命!”弘晖蹬着虎头鞋乱踢,墨云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宁楚克见状咯咯直笑,金铃铛缠住胤禛的辫梢:“云云!飞飞!”苏培盛就是在这鸡飞狗跳时闯进来的:“主子,八爷递帖子说要过府一叙!”
正厅里,胤禩握着茶盏的手指节发白,常服上银线绣的竹纹在晨光里明明灭灭。他盯着屏风后晃动的浅碧色裙角,突然冷笑:“四哥好雅兴,这个时辰还在陪福晋熬药。”
“八弟说笑了。”胤禛掀帘而入,石青色的衣裳衬得眉眼愈发冷峻,“你嫂子正在调理自己的身子,打算在给弘晖和宁楚克添个弟弟妹妹,非要自己亲自盯着火候。”
他随手将宁楚克塞给乳母,小丫头攥着八阿哥的玉佩不撒手,金铃铛扫过案几上堆积的礼盒。 胤禩额角青筋跳了跳:“弟弟今日来,是想请四哥帮个忙。”
他忽然推过木匣,里头躺着支断裂的玉簪,“听说四嫂与醉春楼的莺儿姑娘交好……”
“八弟这话岔了。”筱悠掀开帘子款步而入,浅碧色裙裾扫落几瓣桂花,“我不过是找莺儿姑娘学过几日琵琶,倒是听说她上月赎身后去了盛京。”
“八弟可认得这个?”胤禛忽然展开卷轴,画中女子抱着琵琶半遮面,腕间翡翠镯子与年玉蓉陪嫁的一模一样,“听说年羹尧上月往盛京送了二十箱珠宝……”窗外惊起一阵扑棱声,墨云追着雪影窜过回廊,獒犬的咆哮惊碎了满室死寂。
八阿哥府,年玉蓉将鎏金剪子狠狠扎进绣绷,茜色丝线缠住指尖:“好个四贝勒!竟敢拿莺儿那个贱人做文章!”她忽然拽过春杏的头发,“说!那日你去银作局,到底还见了谁?”
“奴婢冤枉!”春杏疼得眼泪直流,“工匠王三酒后说漏嘴,说四福晋派人打听过合卺杯……”
“砰!”珐琅花瓶擦着丫鬟耳畔飞过,年玉蓉胸口剧烈起伏:“备车!我要去见哥哥!”
年府别院,年羹尧摩挲着剑鞘上的蜘蛛纹,阴鸷目光扫过妹妹凌乱的鬓发:“这点风浪就慌了?”他突然掐住年玉蓉下颌,“记住,流言杀不死人,但能逼疯人。”“可胤禩这几日连书房都不让我进……”
“那就让他不得不进!”年羹尧甩出个青瓷药瓶,“西域秘药醉春风,指甲盖大小便能令人意乱情迷。”他忽然轻笑,“记得把合卺杯补好了用。”
夜色沉如浓墨,八阿哥府的书房却亮如白昼。年玉蓉颤抖着指尖将青瓷瓶里的药粉抖入酒壶,鎏金合卺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春杏缩在门边,声音发颤:“福晋,真要这么做吗?若是被八爷发现……”
“闭嘴!”年玉蓉猛地把酒壶往案上一顿,茜色袖口扫落几滴酒液,“去前院传话,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就说......就说我寻到造谣之人的把柄了。”她盯着酒杯里晃动的倒影,耳畔回响着年羹尧的话,“男人喝了这酒,便是石头也要化成水。”
半盏茶后,胤禩裹着夜露踏入正院,常服上沾着酒气:“你最好真有证据。”他目光扫过案上并列的合卺杯,突然冷笑,“怎么?福晋还想补喝交杯酒?”
年玉蓉强压下心悸,斟满酒杯:“妾身查到广和楼说书人是从盛京来的,与莺儿姑娘……”她故意顿住,将酒杯推过去,“爷先润润喉。”
胤禩捏着酒杯晃了晃,琥珀酒液映出年玉蓉紧绷的下颌:“盛京?”他突然倾身逼近,“你那个好哥哥上月在盛京置了三处宅子,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酒杯当啷撞在案几上,洒了一地。
“爷不信我?”年玉蓉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便喝了这酒,我带你见个人证。”话音未落,胤禩突然反手扣住她咽喉,眼中泛起不正常的血丝:“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春杏尖叫着要冲出去叫人,却被门槛绊倒。外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胤禩猛地甩开年玉蓉,踉跄撞翻博古架。珐琅花瓶炸裂的脆响中,他嘶声吼道:“来人!请太医!”
四贝勒府,烛火噼啪爆出灯花,筱悠指尖的绣花针突然扎偏,绣绷上鸳鸯的眼睛歪了半寸。胤禛放下公文抬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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