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乌拉那拉府门前的石狮子时,筱悠扶着白芷的手下了马车。觉罗氏立在垂花门下,鬓角的银簪映着秋阳晃了晃:“厨房蒸了蟹粉小笼,你阿玛特意嘱咐给你留一笼。”她嘴上说着,目光却往筱悠身后扫了扫,见只有几个丫鬟跟着,眉头微松。
“额娘总把我当馋猫。”筱悠笑着挽住母亲的手臂,指尖触到她袖口绣的缠枝纹。晨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正落在西厢廊下立着的秋香色身影脚边。
筱娜攥着帕子迎上来,鬓边的银蝶簪须子颤得厉害:“妹妹来得倒早。”她嗓音干涩,眼下泛着青黑,连脂粉都盖不住。
觉罗氏将人引到正厅,炕桌上青瓷盏里浮着几朵杭菊:“你们姐妹说说话,我去瞧瞧弘晖的新冬衣。”临走时,她捏了捏筱悠的手腕,金镶翡翠的镯子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炭盆爆了个火星,筱娜的帕子绞成了麻花。她染着蔻丹的指甲抠进炕几漆面,硬生生刮出一道浅痕:“前日抓周宴上,八爷当众把旺儿推了个跟头。”她声音尖利起来,“玉扳指摔碎了不说,还骂他‘这般怯懦怎配做我儿子’!”
筱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翡翠镯子贴着青瓷发出细微响动:“八弟酒后失态,姐姐不必较真。”
“酒后?”筱娜突然冷笑,腕间的金镯碰在案几上叮当乱响,“昨儿回府就召了三个通房,今早太医来请平安脉……”她猛地倾身,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狠意,“我亲耳听见太医同福晋说,八爷这两年用过太多虎狼药,精元亏损的厉害!”
窗外秋风扫落几片银杏叶,惊飞了檐下啄食的麻雀。筱悠指尖在翡翠镯子上摩挲,灵泉雾气悄然渗入茶汤:“姐姐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要让旺儿成为八爷唯一的儿子!”筱娜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素银香囊,镂空纹路里隐约透出褐色粉末,“这是从书房香炉取的灰,妹妹可知是什么?”
筱悠垂眸不语,茶汤映出她平静的眉眼。
“能让男人助兴的好东西。”筱娜的指甲挑开香囊,粉末簌簌落在帕子上,“年福晋以为掺在安神香里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我早就……”她突然哽住,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珠帘哗啦一响,宁楚克举着糖画冲进来,浅碧色衣摆沾满草屑:“额娘!外祖父教我打布库!”金铃铛缠着糖丝晃个不停,险些扫翻炕几上的茶盏。
筱悠顺势起身,指尖拂过女儿蹭脏的袖口:“带姨娘去园子看新开的墨菊。”她转头对筱娜淡淡道,“我这儿只有给孩子们调理脾胃的山楂丸,姐姐若想要,让丫鬟去小厨房取。”
日头西斜时,胤禛的马车停在府门前。苏培盛捧着紫檀匣子小跑着禀报:“八爷府刚递来的帖子,说是给四阿哥补的抓周礼。”
胤禛掀开匣盖,里头躺着对四个鎏金铃铛,与那日退回的样式一般无二。他屈指弹了弹铃舌,冷笑道:“拿去融了,打成狗牌给三只獒犬挂着。”
暖阁里,筱悠正给弘昀喂米糊。小家伙挥舞着胖手,糊渍蹭了她月白旗装的前襟。胤禛解了披风扔在椅背上:“岳父说你和筱娜待了半日?”
“送了套虎头鞋帽。”筱悠将帕子浸入铜盆,水面泛起涟漪,“姐姐说弘旺夜里总惊梦,求我荐个安神的方子。”
胤禛突然握住她手腕,拇指按在翡翠镯子上:“你给了?”
“让白芷包了两斤晒干的茉莉。”她抽回手,继续擦拭弘昀嘴角的米糊,“掺在枕芯里最是安神。”
三更梆子响过,八阿哥府书房仍亮着灯。年玉蓉捧着参汤的手微微发抖,碗沿磕在牙关发出细响:“爷这些日子太过操劳,太医说……”
“滚!”胤禩将折子砸在地上,蜘蛛纹玉佩的穗子扫翻砚台。墨汁溅上弘旺周岁时画的歪扭字迹,将“阿玛”二字染成一团污黑。筱娜抚着儿子汗湿的额头,目光落在妆奁底层的素银香囊上。月光透过窗纸,将镂空花纹投在青砖地上,宛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她轻轻哼起摇篮曲,指尖在弘旺背上打着拍子,哼到“月儿明,风儿静”时,突然咬紧了后槽牙。
次日清晨,筱悠在廊下教宁楚克认《三字经》。小丫头指着“弟于长”三个字嚷道:“这个我认识!八叔对旺哥哥不好,就不是‘弟于长’!”
胤禛拎着公文经过,闻言屈指敲她脑门:“《弟子规》抄三遍。”
“阿玛偏心!”宁楚克跺脚要逃,却被弘晖举着木剑拦住:“妹妹昨日还把我的《千字文》画花了!”
苏培盛小跑着穿过垂花门:“主子,八爷府的眼线来报,年福晋今早请了三位太医。”
暮色染红琉璃瓦时,筱娜站在八阿哥府后院的井边。素银香囊沉入水底前,她最后摸了摸镂空的莲花纹。年玉蓉的冷笑从月洞门后传来:“妹妹好兴致,夜深了还来赏井?”
“福晋说笑了。”筱娜转身时已换上温顺的笑脸,“旺儿说井里有月亮,非要我来捞。”她抚了抚鬓角,银蝶簪的须子晃过眼角,掩住眸中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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