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启时挂着笑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他心痛又不解,这只球拍刚陪他拿下胜利,他还需要拿着它去进行单打和团体。
“去告他们啊!为什么?”他双手摊着,神情激动,为什么摄影师会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愤怒又茫然。
肖指搂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这场赛事不能再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时娃先冷静,我们去联系了,肯定是要调查的。”他努力说服郇启时冷静下来,他自己现在不能慌。
“让我怎么冷静,这是我的球拍,我接下来还有比赛。”郇启时真的觉得上天在跟他开最大的玩笑,这是什么意思?
“别急,你别急。”张文培拉了他一把肩膀,让他往自己身边靠。
她手里的毛巾翻来覆去地叠,也没叠出个样子,这个时候什么都没用,后面还有颁奖典礼,什么都得升完国旗再说。
郇启时朝她委屈地看过来,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还有仪式要举行,我们先用副拍训练,回去我们换球拍,我陪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张文培尽量在安抚他,她此刻心情不比郇启时冷静多少,但她必须压抑自己,给他一点力量可以支撑。
可是不出意外,和副拍的磨合加上他的肩伤。
第二天单打还是输给了瑞典,郇启时把自己锁在奥运村的房间里。
七岁那年第一次握住乒乓球拍,破旧球拍的拍柄早已开裂,胶皮泛着陈年的黄渍,还封存在东北的老家。
郇启时手中的球拍断裂痕迹明显,这并不是简单的踩踏,他比谁都清楚,新的球拍胶水未干,磨合不到位。
郇启时32强、郇启时爆冷,明晃晃地挂在平台热搜。
巴黎的黄昏悬着一轮银色的明月,他将球拍握在掌心,像捧着一块随时会融化的金属。
墨蓝色的球台是他日夜播种的星系,每一滴汗珠坠入台面,都会裂开成细小的光斑。他数不清遇到过多少个对手,打过多少次比赛才站在代表最高赛事的赛场。
从小队员到P卡他走了14年,从P卡到可以为国争光他走了4年,开始即结束,他甚至都没能用球技来证明自己。
此刻藏在暗中的黑洞像一双眼睛,直直劈开他精心计算的抛物线——那些被引力法则束缚的轨迹,在他的瞳孔里不断坍缩成旋涡。
他若将球拍击向对面墙,清脆的声响一定会惊醒蜷缩在墙角晒太阳的麻雀,那么,他也能听见命运捉弄的琴弦被拨动。
黄昏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钟表在这个时刻按下暂停键,预示着乐章的无法进行,沙漏倒转,他睁着眼睛听着马龙浅浅的呼吸声。
睡吧郇启时。
睡吧郇启时。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合上眼睛睡吧,就像王爸跟他说的那样,他是运动员,他还有团体要打。
废墟之上,他是自己唯一的救赎,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失败是乒乓球的常客不是么?怎么这次就接受不了了呢。
眼泪滴落此刻是无能的体现,他听见自己身体肌腱断裂的脆响,像一根琴弦在暴雨中骤裂。
而赛场将淤血拓成玫瑰,镜头转向他缠绕的纱布和放置的脚踝,张文培早就学会用瞳孔丈量郇启时与疼痛的经纬,却发现自己能承受的远远不够。
可是她还有比赛要打,女单守住半区摘得银牌,两次未能争得那最高的荣誉,网络上骂声一片,说她三连亚。
她早从21年“你凭什么上单打”就明白,兼容一切并保持自己才能自洽。
她没有时间为自己失利难过,也没有精力为郇启时的断拍难过。
当团体最后一个球落地时,中国乒乓球队包揽所有的金牌,五星红旗再次高挂,国歌再次响起,张文培湿着眼眶望着最鲜艳的那一抹红。
她想不管如何,至少国乒守住了荣耀。
在最后环绕赛场表达感谢的时刻,她像和郇启时取得混双冠军时一样,深深向所有观众鞠躬。
享受当下吧张文培,尽管不算圆满。
……
全部比赛落下了帷幕,队里都会组织团体进行拍照留念。
因为前面有颁奖后发布会和采访,张文培迟迟没有过来,郇启时觉得自己没看到那张圆脸有些焦虑,他在此刻特别想看到她。
阳光在走廊拐角打了个结,张文培竖着呆毛向他走来,心跳是未谱完的乐谱,爱从来不是消耗品,在有限乃至无限的时间里,她是张文培的爱,是新鲜的、递增的。
“就等你们了,快点,拍完照我们一会儿出去走走。”郇启时的目光随着她移动,他需要充电。
“想去看星星。”张文培还是扬着笑脸。
“成。”郇启时点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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