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陆凡已蹲在门口刷地。
这是他的日常。
石板上那道斑驳血迹,从门口蜿蜒至台阶,如蜈蚣爬行,死死咬住地面,刷了三遍也刷不掉。
这是老赵留下的血。
耳边,两个洒扫婆子压低嗓音,混着扫帚刮地的沙沙声传来:
“听说了吗?老赵啊……偷了药庐的千年人参,被执法堂用‘分筋错骨手’折腾了一夜……尸体今早就挂在山门外头了。”
“啧,活该……一个老杂役,也敢惦记千年药参?”
听着这些谣言,陆凡咬牙,抹布上的水染黑,脸色却未动分毫。
他知道老赵从不贪图这些虚妄之物。
上月,老赵从后山摔断腿,只就地嚼了几片车前草敷伤,说那玩意儿比人参实用。
“他若真为人参……”陆凡低声,“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可没人听见。
杂役弟子的声音,从来都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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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是六天纵!”
忽有惊呼炸开!
陆凡抬头,见银杏金雨下,六道身影破空而来,轻功了得,衣袂如羽,仿佛话本中的仙人降临!
“那是大师兄胡玉龙!天哪,他的气势比往年还要强!”
“是林三师姐!她的寒气……嘶,这么远都能感觉刺骨!”
人群哗然,杂役弟子跪了一地,仿佛在朝圣。
唯独陆凡没有跪。
他站着,目光追随那数道身影,眼神深处,却有难以言说的情绪涌动。
“如果……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呢?”
他喃喃,下一瞬,那幻想就被身旁执事一脚踹碎。
“发什么呆!”
水桶被踢翻。
“去,把祖师像擦三遍!今日宗门大典,莫丢人现眼!”
陆凡不言,只弯腰拾桶,默默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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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每四年一次的大典,表面是祭祖,实则是权力与武道的博弈盛宴。
汉国的四大江湖门派、朝廷镇武司,乃至江湖大大小小的小门小派也将齐聚山门。
但是这些都和杂役弟子陆凡无关,他只需要在贵客到来前将祖师像擦的透亮。
他走向祠堂深处,攀上高梯,一步步攀到那尊两丈高的青铜祖师像前。
这尊祖师像三年来他摸过无数遍,甚至比自己手上的纹路还熟。他知道哪一处有锈斑,哪一处摸久了会烫手,甚至知道左耳后有一道极不显眼的裂纹。
而今天……他在那裂纹中,发现了一样不该存在的东西。
半截断甲,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心神一凛,四下张望,将断甲悄悄收入袖中,神情如常。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不确定,但本能告诉他:这东西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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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响起,宾客入座,盛典正式拉开。
青城派、五毒教、镇武司、长风镖局……各家珍宝、神兵、毒器轮番亮相,引得全场惊叹连连。
“青城派送来九尺珊瑚,五毒教献上七星毒匕……你瞧那玄铁重剑,听说八个壮汉都抬不动!”
陆凡在人群中搬桌传酒,听得直咂舌。
高台上,胡玉龙起身敬酒,长衫无风自动,腰间玉佩浮起三寸!
全场哗然——内力外放!
五毒教那老婆子虽阴狠,但脸色都变了。
“那可是通玄之兆!”
陆凡抬头,看着那被赞誉簇拥的胡玉龙,默默垂下眼帘。
“若我有你一半天赋……也就不会……”
就在这时——
“你干什么!!!”
惊喝传来。
陆凡猛回头,便见小六子摔倒在一位贵客面前,海参汤洒了一地,溅了一双金靴。
小六子目光呆滞,不知所措。
他刚进门不久,作为底层人的经验不足,这样下去可能会面临更大的危机。
说话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眉目俊秀却气息阴冷,正是铁剑门少主!
他低头盯着靴子,食指轻敲桌面,银骨长鞭泛着冷芒。
“这靴子,是我母亲亲绣的——你这条杂狗……脏了它?”
鞭影骤起!
啪!
陆凡眼疾手快,猛地冲上前,挡在了小六子面前,长鞭抽在他肩背,顿时血痕暴起,皮肉翻开,几欲昏厥。
“陆凡!”
小六子惊叫出声,却被陆凡一把按下:“别说话。”
他跪地擦酒,默默清扫着地面,背上的伤口却渗出大片血痕。
那少年讥笑一声,捡起一只未吃的寿桃扔来:
“好狗,挡得及时,赏你了。”
陆凡没接,跪地捧起,低头咬下一口。
甘甜中,满是屈辱。
可他没有吭声。
三年来他学会最重要的道理,就是在贵人发怒时当块会呼吸的石头。
见这人这么懂事。
少年没有继续为难,只是冷笑着看着二人。以他的身份,确实没必要和两个杂役弟子过不去,有失身份。
这毕竟是玄武门的地盘,今日又是大典。
陆凡清理好现场后,连忙带小六子离开了现场。
离开之时,众人的眼神如幻灯片般从他眼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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