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白马书院
浑身青紫且裂了一根肋骨的杨羡并未称病请假,第二日一早便强撑着身子去了白马书院。
出门时,杨树生与千盛两人虽极力规劝,让他珍重身体,但碍于身份,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
待下人匆匆请来郦梵,杨羡的马车早已到了白马书院的门口。
掌管学生内务的张娘子乍见杨羡的模样,唬了一跳,忍不住凑过来问道,“杨郎君,你这是半夜翻墙被人给揍了?”
她是个半老徐娘,说起话来荤素不忌,听得周围路过的成年学子们闷笑不已。
内里已二十多岁的杨羡自然听懂了她的荤话,但他仗着面皮白嫩,故作懵懂无知的回道,
“我是摔的,与翻墙有什么相干?不过张娘子为何说翻墙就得挨揍,可是有何典故么?”
杨羡心情不佳,说起话来便有些噎人。“典故”一说弄得张娘子老脸微红,愤愤地说道,“老身这般年纪,哪里知道这许多,郎君还是快进去读书吧!”
她是个寡居的妇人,因家就在白马寺附近,又与院长是拐着八道弯的远亲,才谋了这个活计。
平日里为住在书院中的学生准备一日三餐、盥洗被褥之类的事务,赚些钱财养活家人。
但凡讨生活的女人,不泼辣些就容易受欺负。往日只有张娘子说人的份儿,何时被人说过?
她有心骂上两句,偏是她先为难人,杨羡年纪又小,未免被人说是以大欺小、为老不尊,只能悻悻走开。
“羡哥儿的口齿好凌厉,居然能说得张娘子哑口无言。”
一名十五六岁的学子走到杨羡身边,佩服地夸赞道。
这人名叫王佑泽,与吴三郎同班,与杨羡也相熟。
“不过你这一身伤到底怎么回事儿?摔还能摔成这样?”
杨羡不想多说,含糊其辞地解释,“嗯,遇到匹惊马,躲闪时蹭的。”
王佑泽皱了皱眉,“莫不是吴家的那匹?今晨吴家人来告假,也说是被家中惊马所伤。
怎么他请了假,你倒没有?难道三郎伤得比你还严重?你都这样了,那他得什么样?”
杨羡瞥了他一眼,扯出一抹言不由衷的笑容,
“王兄在此等着,是特地来向我打听三郎伤情的?
那可就不巧了,昨日惊马后我俩各自归家,才吩咐家人今日去上门探望呢。
要不午后,家人来送饭时我问问,再与王兄详说?”
虽如此说,可杨羡的表情分明是【你真多事,想知道自己去打听】的模样。
王佑泽尴尬地笑了笑,“倒不是只为了这个,孔夫子找你呢,让我来喊你去书舍找他。”
说完,他便转身匆匆走开了。
杨羡听夫子传唤,放下东西便往书舍走。
白马书院共有六位夫子,分别教导诗赋、经义、论、策问、明经、明法。
这位孔夫子便是教导策问的夫子。
夫子们有的住在书院外,有的住在书院里的书舍。孔夫子平日并不住书舍,怎么这会儿叫他去那里?
眼看晨课就要开始,孔夫子偏这时来寻他,真真是奇怪。
杨羡心中疑惑,脚步却不停,想着快去快回,不要耽误晨课。
“夫子,杨羡求见。”杨羡站在书舍外,恭敬地禀告。
“进!”
杨羡推门进去,发现几乎所有的夫子都在里面,互相传阅着几篇文章。
“这是你送来的?”孔夫子将手中的文章递给他瞧。
杨羡探头看了一眼,正是他作业中夹杂的属于郦梵的功课,但那已是去岁冬天的事情了。
那次长姐杨琬邀他来白马寺上香,他在书院门口让郦梵来给孔夫子送功课,结果错过了与五娘的见面。
若不然,郦梵也能早些归家。
“是,是学生家中的一名兄长所写。他一心向学,却因未过府试不能入院学习,学生这才将他的文章夹在其中,以期能得到夫子的指点。请夫子责罚。”
杨羡俯身认错,不多做辩白。
其实他也是来到白马书院后才知道,所谓不中秀才者不准入院的规矩,完全是为了谢绝洛阳城中有权无才之人。
若是真有大才,别说秀才,就算中举也只是时间问题。
夫子们教书育人,哪有不爱才的。他自觉郦梵策问中条条点点都贴近民生,虽言语稚嫩,方向却是对的。
孔夫子若见过他的文章,一定会喜欢。
谁料那日夫子却不在,真真一大憾事!可为何,此时又提及?
“既是你家中亲眷,那就让他再写几篇送来。不拘什么题目,诗词歌赋、经史文章都可以。若是尚能入目,待秋季入学考时,就让他来考教一番。”
孔夫子捻着胡须,微笑着说道,其余几位夫子也点头称是。
杨羡本以为郦梵的功课不入先生的眼,已让他参加了今夏的童生试,预备着明年考完府试中了秀才再来求学。
没料到竟有如此转折,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深深行礼,“是!”
起身时动作太猛,扯得肋骨生疼也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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