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琢磨着怎么垒个干净点的茅厕。
怎么用土法子给水消毒。
怎么做个临时的简易担架。
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些零碎的想法,但一个大致的框架,慢慢有了点影子。
她觉得,就算白墨去了公社,她们俩想干的事,好像还是连着的。
出发的日子说来就来。
这天,靠山屯的人,老的少的,几乎都来了,乌泱泱地把白墨和千临送到村口。
千临也跟着,说要送白墨到公社安顿好了才回。
“白知青,这个揣路上吃。”
狗蛋娘眼圈红红的,硬往白墨手里塞了俩刚煮好的鸡蛋,烫手。
耀祖瘪着小嘴,死死拽着白墨的衣角,不撒手。
“到了公社,要是有那不开眼的欺负你,捎个信回来!咱靠山屯爷们不是吃素的!”
老王头磕了磕烟锅,瓮声瓮气地吼了一嗓子。
“好好干!别给咱靠山屯丢人!千知青,你也是!”
赵铁柱重重拍了拍白墨的肩膀,又扫了一眼旁边不吭声的千临。
白墨鼻腔有点发堵,挨个跟大伙儿说宽心话,告别。
千临就站在白墨旁边,看着眼前一张张朴实又真切的脸。
她从自己那个旧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细竹篾编得极精致的药箱,递给白墨。
“路上用。”
她就说了这仨字。
白墨接过来,打开盖子。
里面隔成了小格子,放着她常用的几种干草药,还有几卷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纱布。
角落里,还躺着一把小巧得不像话的镊子和一把小剪刀,亮闪闪的,是她见过千临拿积分换了图纸,央着老王头费老大劲敲打出来的。
喉咙口像是堵了团棉花,白墨用力点了点头。
去公社是土路,坑坑洼洼,颠得厉害。
两人好不容易搭了辆顺路的牛车,慢悠悠地往前晃。
白墨回头望去,靠山屯,还有那些站在村口挥手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缩成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熟悉的村子在身后远去,前面是完全陌生的公社。
新的地方,新的人,新的事。
会遇上什么?
又藏着什么坑?
白墨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千临。
千临也正好转头看她。
两人都没说话,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前头路再难走,她们俩也得一起蹚过去。
牛车晃晃悠悠,终于在尘土飞扬中进了公社的地界。
跟靠山屯比,这里无疑是“大地方”了。
一排排还算齐整的红砖瓦房,虽然也带着岁月的痕迹,却比土坯墙多了几分气派。
供销社、粮站、邮局,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电影院,虽然此刻大门紧闭,但也昭示着这里不同的生活节奏。
空气里混杂着牲口粪便、煤烟和一点点机油的味道,还有隐约的饭菜香,比村里单纯的泥土和柴火味儿复杂了不少。
引路的干事把她们带到了公社卫生院。
卫生院也是红砖砌成,一个不大的院子,几间平房,窗明几净倒是真的,比靠山屯那两间土屋诊所强上不少。
院子里晾晒着白色的床单被褥,角落里种着几株常见的草药,飘着淡淡的药味儿。
“这就是你们的宿舍了,暂时先跟院里的小张挤一挤。”
干事推开一间朝阴的小屋门。
屋里摆着两张单人木板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有个掉了漆的木柜子,勉强算是家具齐全。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正坐在床边纳鞋底,看到有人进来,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
“这是张护士,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这是新来的白墨大夫,这位是她妹妹千临,暂时过来帮忙安顿”
干事介绍道。
“白大夫好,千……同志好。”
小张护士脸有点红,声音细细的。
“你好,以后请多关照。”
白墨笑着回应,很自然地拉近了距离。
千临依旧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安顿下来,白墨很快就投入了工作。
卫生院一共就三个正经大夫,算上她四个。
院长姓周,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中医,态度和蔼,对白墨很客气。
另一个是上次去靠山屯的李大夫,全名李建斌,是西医出身,医术在公社也算拔尖,但对白墨这个“土郎中”出身、又被领导看重的年轻人,态度就有点微妙了,客气中带着点距离和审视。
还有一个姓孙的年轻男大夫,叫孙前进,比白墨大几岁,也是西医,看人的眼神里总带着点不服气和挑剔,似乎觉得白墨抢了他的风头。
白墨心里门儿清,面上却不显,待人接物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
她知道,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光靠态度不行,最终还得靠本事说话。
机会很快就来了。上班第二天下午,卫生院送来一个急腹症的病人,是个壮年汉子,疼得在床上直打滚,满头大汗,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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