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当年跟你爹是一个队伍的,”林建国说,“我小时候听爷爷说,有个叫赵老根的战友,特别勇敢,一次战斗中为了掩护队友,牺牲了。后来部队想联系家属,可那时候战乱,地址丢了,一直没找到。我这次来,也是想顺便帮爷爷找找这位战友的家人。”
赵守义的手开始发抖,馒头从手里滑下来,滚到草里。他一把抓住林建国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林同志,你说的赵老根,是不是左手有个疤?我娘说,我爹左手虎口有个月牙形的疤!”
林建国点点头:“对,我爷爷说过,赵老根左手虎口有个疤,是当年跟敌人拼刺刀时留下的。”
那一刻,赵守义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么多年,他一直背着“逃兵儿子”的名声,在村里抬不起头,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他爹不是逃兵,是英雄!他想起娘临终前的话,想起这些年揣在怀里的玉珏,突然觉得那道裂痕,好像没那么扎眼了。
“林同志,谢谢你,谢谢你……”赵守义语无伦次,伸手想去掏玉珏,又想起玉珏裂了,手停在兜里。
林建国看出他的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同志,你别激动。我回去就跟公社反映你爹的情况,肯定能给你爹正名。还有你家的粮食问题,我也会跟粮站说,优先给你家批返销粮。”
那天下午,赵守义是飘着下山的。竹篓里的野菜没再挖,可他觉得心里装得满满的。回到家,他把林建国的话跟建军说了,建军听了,眼睛一下子亮了,抱着他的胳膊喊:“爹,那我爷爷是英雄?以后村里没人敢说咱们家了?”
“对,你爷爷是英雄!”赵守义笑着,眼泪却又流了下来。他从兜里掏出玉珏,小心翼翼地打开蓝布,递给建军:“你看,这是你爷爷留下的玉珏,当年你太奶奶说,凭着它能找着你爷爷,现在虽然玉珏裂了,可咱们还是找着你爷爷的消息了。”
建军捧着玉珏,凑到窗边的阳光下看,小声说:“爹,这裂痕好像也不难看,就像爷爷当年打仗留下的疤,是英雄的记号。”
赵守义愣了愣,凑过去看。阳光透过玉珏,裂痕在地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纹,真的像一道勋章。他突然觉得,这道裂痕不是坏兆头,而是提醒——提醒他,爹的故事还没结束,赵家的骨气,不能丢。
接下来的几天,赵守义天天去村口等消息。第五天早上,林建国真的来了,还带着公社的李书记。李书记握着他的手,郑重地说:“赵守义同志,经过调查,你父亲赵老根同志确实是革命烈士,我们已经向县里申请了烈士证明,很快就能批下来。粮站那边,也给你家批了五十斤返销粮,今天就能去领。”
赵守义接过李书记递来的临时证明,上面写着“赵老根同志为革命烈士”,字迹工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烫。他转身跑进屋里,把证明和玉珏放在一起,看着那道裂痕,突然笑了——娘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会高兴的。
领粮那天,赵守义背着五十斤粮食,走在村里的路上,腰杆挺得笔直。以前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现在大家都主动跟他打招呼,还有人说:“守义,你爹是英雄,你也是好样的!”
回到家,建军已经把锅刷干净了,等着煮新米。赵守义抓了把大米,放进锅里,看着米粒在水里翻滚,心里的踏实像锅里的热气,一点点往上冒。
晚上,家里破例煮了白米饭,还炒了盘鸡蛋——是邻居王婶送来的,说给英雄的家属补补。赵守义把玉珏放在饭桌上,借着灯光,他又看了看那道裂痕。突然发现,裂痕的两边,玉的颜色好像更温润了,像是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期盼,都融进了玉石里。
“爹,以后这玉珏给谁啊?”建军吃着米饭,抬头问。
赵守义摸了摸儿子的头:“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传给你孩子,跟他说,这玉珏上的裂痕,是太爷爷的勋章,是咱们赵家的根。”
建军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玉珏,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它。
过了半个月,烈士证明下来了,红色的封皮,烫金的字,赵守义把它装在一个木盒里,跟玉珏放在一起。村里还特意给赵家挂了块“革命烈士家属”的牌子,挂在大门上,红漆的字在阳光下特别亮。
有天晚上,赵守义做了个梦,梦见了娘和爹。娘笑着把玉珏递给爹,爹手里拿着枪,左手的疤特别明显。爹摸着玉珏,说:“守义是个好小子,把家撑起来了。”赵守义想跟爹说话,可刚开口,梦就醒了。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珏,还是温的,那道裂痕,像是爹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心上。
后来,建军去当了兵,临走前,赵守义把玉珏交给儿子:“带着它,就像带着爷爷的精神,在部队好好干,别给爷爷丢脸。”
建军接过玉珏,攥在手里,郑重地点点头:“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爷爷丢脸,也不会让这玉珏上再添新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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