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着沙粒,拍打在窗棂上簌簌作响。
许怀夕端着药碗穿过回廊。
她突然看见阿香的房门虚掩着,一缕烛光漏出来,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
她放轻脚步靠近,听见屋内传来低沉的男声。
“……那日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早该死在荒漠里了。”
许怀夕指尖一颤,药碗差点脱手。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沈万墨。
她轻轻推开门缝,只见沈万墨半跪在阿香床前,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女孩额前的碎发。
烛光下,这个素来阴鸷的男人,眉眼竟柔和得不可思议。
阿香蜷缩在棉被里,手腕上的青紫纹路已经淡了许多,但眼神仍有些涣散:“墨哥哥……疼……”
沈万墨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两粒赤红药丸:“吃了就不疼了。”
许怀夕眯起眼,那是北疆罕见的“血灵芝”制成的丹药,价比黄金。
“谁?”沈万墨突然转头,目光如刀。
许怀夕索性推门而入,药碗搁在桌上发出轻响:“深夜闯女子闺房,沈公子好雅兴。”
沈万墨冷笑起身,袖中短剑已滑至掌心:“许姑娘偷听的癖好,也不遑多让。”
阿香却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墨哥哥……许姐姐是好人……”
烛火噼啪一跳。
沈万墨盯着许怀夕良久,忽然收剑入鞘:“一年半前,我遭人暗算,重伤流落荒漠。”
他嗓音沙哑,“是阿香用板车拖着我走了十里路,把最后半袋水喂给了我。”
许怀夕怔住。
她从未想过,阿香与沈万墨之间竟有这样的过往。
所有沈万墨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后来是赛里木……”沈万墨指尖抚过阿香腕上疤痕,“是我对不起阿香。”
窗外风声呜咽,像在诉说命运的荒唐。
许怀夕斟了杯茶推过去:“所以你投靠阿那也,是为了报仇?”
沈万墨没接,只是冷笑:“许姑娘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好运?”
逃过了那些差点被欺辱的时候。
他目光落在她腰间,“有些路,是拿命蹚出来的。”
茶气氤氲中,许怀夕忽然想起初见时的沈万墨
那个在沈家正院高高在上又有些阴鸷的大公子。
“人都会变。”她轻声道,“但阿香没变,她至今记得给你留水。”
沈万墨身形微僵,转身走向窗边。
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三日后,阿那也的部落会突袭南麓粮仓。”
正好粮仓就在这附近。
他突然道,“带着她躲远些。”
话音未落,人已翻窗而出,融进夜色里。
许怀夕坐在床沿,轻轻拍着又陷入昏睡的阿香。
这世上的恩怨情仇,竟能如此纠缠不清。
她望向窗外如钩的残月,忽然想起沈云岫说过的话。
“北疆的风沙最会打磨人心,昨日挚友,明日仇寇,都是寻常。”
可总有些东西,是风沙磨不掉的。
比如荒漠里那半袋水的滋味。
…
江南
暮色沉沉,胡府正厅内烛火通明。
苏婉执筷为胡进布菜,柔声道:“老爷这几日气色不好,这盅人参乌鸡汤最是滋补。”
胡进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扯出一丝笑:“近日账目繁杂,有些乏了。”
他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却忽觉舌根发麻,眼前烛火骤然扭曲成一片刺目的光晕。
“老爷?!”
苏婉的惊呼声仿佛隔了一层水雾,胡进想开口,喉间却涌上一股腥甜。
他猛地撑住桌沿,青瓷碗“啪”地摔碎在地,汤汁溅在苏婉的裙摆上,晕开一片暗红。
“来人!快请大夫……!”
胡进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
胡府一夜灯火未熄。
苏州城最有名的三位大夫轮番诊脉,却都面露难色。
“脉象沉涩如枯木,却又时而弦急如风……”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收回手,摇头叹息,“老朽行医五十载,未曾见过这般怪症。”
苏婉攥紧帕子,小腹隐隐作痛:“可能查出病因?”
“似毒非毒,似病非病。”另一位大夫低声道,“倒像是……”
“像什么?”
“像中原外传闻中的枯荣蛊,中者先衰后竭,三到十日后死亡。”
苏婉指尖一颤,茶盏翻倒,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竟浑然不觉。
屏风后,胡天宝扒着雕花缝隙偷看。
太阳还没有落山,胡府内却是一片死寂。
胡进已昏迷两日,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不见好转。
苏婉守在床边,握着胡进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腹中已有四个月身孕,连日来的操劳,让她本就纤弱的身子更加憔悴。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一队黑衣侍卫手持令牌,气势汹汹地闯入胡府。
为首的侍卫眼神冰冷,扫视着府中的一切,仿佛在宣告着这里即将易主。
“奉三殿下令,胡进勾结北疆奸商,私贩军械,现查封所有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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