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阳大捷后的第三天清晨，楚云飞正在团部审阅伤亡抚恤名单，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他皱了皱眉，刚放下钢笔，参谋长方立功就急匆匆推门而入，脸色异常难看。
"团座，出事了！"方立功额头渗着汗珠，"三营七连的老兵王德胜，昨晚在镇上...把一家杂货铺老板给打死了！"
楚云飞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怎么回事？详细说！"
方立功擦了擦汗："据说是王德胜喝醉了，去杂货铺赊酒，老板不肯，两人起了争执。王德胜一怒之下用枪托砸了老板的脑袋，当场毙命。现在镇上百姓都炸锅了，几十号人围着营部要讨说法..."
楚云飞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王德胜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是个参加过忻口会战的老兵，作战勇猛，身上有三处伤疤。但军纪就是军纪，功过不能相抵。
"传我命令，立即逮捕王德胜，全团集合！"楚云飞戴上军帽，整了整衣领，"另外，派人去请镇上的乡绅和死者家属来团部。"
方立功欲言又止："团座，王德胜毕竟是跟了您五年的老兵，是不是..."
"方参谋长！"楚云飞厉声打断，"358团能在晋西北立足，靠的就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铁纪！今天放过一个王德胜，明天就会有十个百个！执行命令！"
半小时后，团部前的空地上，全团两千余名官兵整齐列队。烈日当头，却没有一个人敢擦汗。队伍前方搭了个简易台子，五花大绑的王德胜被两名宪兵押着，跪在台中央。这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老兵此刻面如死灰，额头上的伤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楚云飞站在台上，环视全场。台下前排站着十几位当地乡绅和一位哭成泪人的老太太——死者的老母亲。更远处，数百名百姓远远观望，交头接耳。
"带上来！"楚云飞一声令下。
王德胜被拖到台前。他抬头看见楚云飞冰冷的眼神，顿时浑身发抖："团座！团座饶命啊！我王德胜跟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那天我喝多了，真不是故意的..."
楚云飞不为所动，转向方立功："案件调查清楚了吗？"
方立功硬着头皮汇报："已经查实。昨晚八时许，王德胜醉酒后到'刘记杂货铺'强行赊酒，遭拒后与店主刘老汉发生争执。据目击者称，是王德胜先动手，用枪托击打刘老汉头部致其当场死亡。尸体验伤确认，颅骨碎裂而亡。"
楚云飞点点头，转向乡绅代表："诸位父老乡亲，我358团驻防此地，本该保境安民，却出了这等败类，楚某愧对大家。"说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乡绅们面面相觑，一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说："楚团长治军严明，我们早有耳闻。只是...这王德胜毕竟是抗日英雄，能否网开一面，让他戴罪立功..."
"是啊团座！"三营长赵守义忍不住出列求情，"老王打仗是把好手，上次杨村战斗还救了七个弟兄。能不能让他上战场当敢死队..."
台下官兵中也响起一片求情声："团座饶了老王吧！让他多杀几个鬼子赎罪！"
王德胜见有这么多人替他说话，眼中又燃起希望："团座！我愿上前线当敢死队！就是死也要拉几个鬼子垫背！"
楚云飞抬手示意安静，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他缓缓走到王德胜面前，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王德胜，你还记得我们358团的三大戒律吗？"
王德胜浑身一颤，低下头嗫嚅道："一戒投敌叛国...二戒临阵脱逃...三戒欺压百姓..."
"那你告诉我，"楚云飞突然提高声调，"刘老汉是不是中国百姓？他是不是你的同胞？鬼子还没杀完，你先对自己人下手，算什么军人？！"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连刚才求情的乡绅们都羞愧地低下头。王德胜瘫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云飞转向全团官兵："弟兄们！我们当兵吃粮，为的是什么？是保家卫国！如果连自己的百姓都保护不了，反而去祸害他们，那我们和鬼子有什么区别？！"
他走到那位哭泣的老太太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娘，我楚云飞治军不严，让您老来丧子，罪该万死！"说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老太太慌忙扶起他："楚团长使不得啊！老身知道您是好人，是那个畜生..."
楚云飞站起身，眼中已有泪光闪动。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方立功："按军法，残害百姓该当何罪？"
方立功声音发颤："按...按国民革命军战时军律第十八条...当处死刑..."
"执行！"楚云飞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宪兵将面如死灰的王德胜拖到空地边缘，按跪在地上。行刑手举起步枪，瞄准了他的后脑勺。
"等等！"王德胜突然挣扎着喊道，"团座！让我最后说句话！"
楚云飞微微点头。王德胜转向全团官兵，泪流满面："弟兄们！我王德胜罪有应得！只求你们记住我的教训，别学我...团座...下辈子我还跟您打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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