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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冰魄凝冠,血令如山
寒潭洞,火室。
洞外谷口的喊杀声、爆炸声、以及那突如其来的雄浑号角与马蹄奔腾,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厚重的冰壁,也冲击着火室内死寂的空气。
李长天依旧半躺在裘皮椅上,双目微阖。枯瘦的手指搭在玄铁兵符之上,指腹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狼首獠牙的冰冷轮廓。洞外的喧嚣战报,似乎并未在他深潭般的面容上激起丝毫涟漪。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搭在兵符上那稳定得可怕的指尖,证明他并非沉睡。
突然,密室石门被猛地撞开!不是传令兵,而是陈墨!他脸色惨白如纸,官袍上沾染着刺目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点,气息紊乱,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悸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他踉跄着扑到石案前,甚至忘了行礼,声音嘶哑颤抖:
> **“主…主公!血鸦令…执…执行了!”**
李长天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道缝隙。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落在陈墨官袍的血迹上,落在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陈墨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声音更加艰涩:“隔…隔离区…已…已按令彻底封锁…凡试图冲出者…无分老幼…无论…无论是否显现疫征…尽…尽数格杀…尸首…堆积于隔离区中心空地…已…已泼洒火油…” 他说到这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声音带着哭腔,“…然…然就在点火焚尸之前…属…属下亲眼所见…那…那尸堆之中…有…有数人…尚…尚在抽搐…其中…其中一妇人…怀中…犹…犹紧紧抱着一个…一个尚在襁褓…未…未曾染疫的婴孩啊!” 他终于无法抑制,干呕起来,身体剧烈颤抖。
火室内,死一般的寂静。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如同丧钟。侍立的亲卫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孙老闭上眼,老泪纵横,枯瘦的身体佝偻着,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襁褓中的婴孩…未曾染疫…与染疫者一同被格杀…即将被投入焚尸的烈焰…
这已超越了战争的残酷,踏入了人性灭绝的深渊!
李长天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陈墨的恐惧、孙老的悲恸、亲卫的颤抖。他搭在兵符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玄铁狼首冰冷的棱角,似乎更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肉。
良久,久到陈墨以为他会暴怒或崩溃时。
李长天极其缓慢地、近乎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 **“…烧…”** 一个冰冷、干涩、没有任何起伏的音节,从他唇间溢出。如同寒潭深处万年玄冰的摩擦。
这一个字,如同九幽之下的判词,彻底冻结了火室内所有人的血液!
陈墨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解,死死盯着李长天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无法理解!那个曾经在李家村为了一口活命粮而怒杀税吏的李长天,那个在破庙篝火下高喊“还黎民太平”的李长天…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连襁褓婴孩都能下令投入火海的…冰冷怪物?!
孙老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身体晃了晃,颓然坐倒在地。
李长天没有再理会他们。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个字耗费了他所有力气。只有那只握着玄铁兵符的手,依旧稳定地放在锦被上。指腹下,狼首獠牙的纹路,似乎已深深烙印进了他的骨髓。洞外的喊杀声渐渐远去,谷口的胜利欢呼似乎隐隐传来,但这一切,都被隔绝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之外。
冰窟之中,权柄的冠冕,正由最纯粹、最冰冷的死亡与绝望,悄然浇筑成型。屠龙者的鳞片,已覆盖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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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断指寒潭,余烬微光
谷口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哀嚎和焚烧尸体的浓烟在寒风中呜咽。磐石营的铁骑正在追击溃散的叛军残部,肃清战场。断锋营…或者说,断锋营的残骸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倒在浸透鲜血的焦土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柳红袖拄着卷刃的腰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玄甲破碎,露出内里染血的素色衣袍。断指处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在战斗的狂热退潮后疯狂反噬,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抽搐。她看着满目疮痍,看着那些永远凝固在稚嫩脸庞上的少年兵,看着磐石营骑兵远去的烟尘…三个时辰,他们用命填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肃清战场、搜查残敌的磐石营都尉,脸色极其难看地快步走到柳红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惶:“柳将军…发现…发现几个行踪诡秘之人…非叛军装束…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几枚造型奇特、通体乌黑的菱形令牌,令牌边缘刻着一圈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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