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月与蓝月随士碧离去后,王礼神色焦灼,拱手问道:“主公何以轻信此女魔头?”
“伯康可曾留意?”刘民目视远方,缓声道,“此女双眸中暗藏恨意,却又隐现一丝光亮。”
吕雯嗤之以鼻:“方才其凶相毕露,恨不能生啖宛阳公主之肉,安得善念?”
刘晟亦附和道:“吾观其顾盼男子之际,尽是贪婪之色。”
此时刘民忽觉毒气上涌,急道:“诸位且住口舌,省些气力。”又吩咐众人,“背倚背趺坐调息为要。”
士碧引庞月、蓝月出得梧山,于蜿蜒山径间穿行,终至西江之畔。
庞月心中疑云渐起:此女既言欲献蓝月于其兄,何故反至江边?
遥见甘宁水师十艘楼船列阵西江苍梧码头,甲士沿岸扎营。但见炊烟袅袅,士卒或举炊爨,或晾晒衣物,一派熙攘景象。南岸一叶扁舟之上,一老叟垂钓,二童子摆弄卦签。
忽闻老叟喝道:“速划船去,截住对岸三女子!”
年长童子疑道:“师尊素来不近女色,今日何故......”
话音未落,老叟已举竿轻叩其首:“孺子当悟道,休要胡思乱想!”
童子诺诺连声,扁舟如离弦之箭,破浪直指江心,径朝庞月三人而来。士碧见状,急将庞月、蓝月推入林中藏匿,独自迎敌。衣袂翻飞间,已然摆开架势。
“来者何人?竟敢青天白日之下强掳良家女子!”士碧厉声喝道,手中长剑已然出鞘三分。
那老者闻言不怒反笑,捋须道:“呵呵呵,小娘子此言差矣。老朽等非是强掳,实乃救尔等出苦海也。”
“救我?”士碧眉峰紧蹙,冷笑道,“尔等究竟意欲何为?”
老者不疾不徐,遥指北岸旌旗猎猎处:“姑娘可识得那水寨中驻扎的是何方兵马?”
“此乃小王爷麾下甘宁水师。”士碧急道,“正欲携此二女前往投奔,共谋救主大计。”
“嗐!”老者顿足叹道,“那营寨早被士祗贼子围得铁桶相似,更在粮秣中下了迷魂散。尔等此去,岂非自投罗网?”
士碧闻言心头一震。原拟将庞、蓝二女交与甘宁,既可救主,又能救父于囹圄。如今观之,事态竟如此错综。沉吟片刻,终是抱拳道:“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姑娘且宽心。”老者自袖中取出龟甲,“不如先卜一卦以决疑。”
“既如此......”士碧急道,“恳请先生为家父占卜吉凶!”
老者将龟甲置于青石上:“不知令尊尊讳?仙乡何处?”
“家父姓士讳燮,广信人士,永和二年降生。”
只见老者闭目摇签,口中念念有词。良久睁眼,面色忽明忽暗,终是抚须笑道:“令尊乃文曲临凡之相,目下虽遭小厄,然自有贵人相助。”忽压低声音道:“只是这贵人......恐怕要应在姑娘身上。”
且说那士碧心下焦灼,急问道:“敢问仙长,谁是有缘人耶?”
那老者捻须不答,反诘道:“小娘子方才从何处来?”
“梧山别院。”
老者闻言,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翩翩少年郎,英气眉宇藏。心怀天下事,仁风浩荡荡。举手揽明月,投足震八荒。王者风范显,壮志凌云翔。”其声如金玉相击,在空谷中回荡。
这士碧自幼饱读诗书,将那诗句默诵于心,暗自思忖:翩翩少年郎,英气眉宇藏......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是刘民、王礼、刘晟三人之一?若论威武,当推刘晟;若论老成,自是王礼;若论稚气,则非刘民莫属。思及此,她敛衽施礼道:“小女子愚钝,还望仙长指点迷津。”
老者将卦签递过,袖中忽有清风拂出:“小娘子但持此签,与那两位姑娘同往水师寻元化先生便是。”
士碧感激涕零,又问道:“家父年事已高,不知尚有几载春秋?”
老者闻言,忽作长叹,吟道:“丙午风云变,乱世犹未止。龙腾御九天,元仲承帝祚。山河展宏图,社稷兴伟业。威彦叹流年,子嗣旗帜偃。”其声苍凉,如寒鸦啼月。
士碧仍不得其解,正欲再问,忽闻林中一声断喝:“师父已仁至义尽,汝休得贪得无厌!”但见一少年仗剑而立,眉目如刀。
恰在此时,庞月自林间转出,惊呼道:“南和先生......”
老者见身份败露,只得对身旁二少年道:“正方、伯苗,尔等也去吧,务要护得文欣周全。”语罢,衣袂翻飞,竟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暮色之中。
且说二人齐声唱喏,声如金石相击,清越非常。
那李严与庞月原是颍川旧识,当下拱手作礼,面上含笑:“文欣贤妹,别来数载,风采更胜往昔矣。”
士碧见状,不由讶然:“二位竟是故交?”
庞月轻拂罗袖,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非但相识,当年在颍川书院时,还常与李兄论辩经义呢。”言罢又将蓝月引见众人。但见蓝月敛衽为礼,举止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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