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玄清观,仿佛被那声石破天惊的“娘亲”震得晃了三晃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诡异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廊下,云渺瞪着眼前这个焕然一新的“小麻烦”。
清水涤去了污垢,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皮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白瓷,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更加清澈明亮,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扑闪扑闪的。只是那眼神,依旧固执地黏在云渺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然的依恋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他身上那件云渺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清虚师傅不知道多少年前穿过的旧道袍,宽大得离谱,袖子和裤腿都挽了好几道,活像个小道童偷穿了师父的衣裳,滑稽中又透着点让人心软的可爱。
前提是——忽略他手里那张依旧死死攥着、已经皱成一团、沾着泥点子和可疑水渍的百两银票!那是她的三百两啊!仅存的硕果!
云渺的心在滴血,面上却还得努力挤出一个堪称慈祥(实则扭曲)的笑容。她弯腰,视线尽量与小家伙平齐,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试图唤醒他沉睡的“理智”:
“小乖乖,你看啊,”她指了指自己那张虽然沾了点灰但绝对青春无敌的脸,“贫道…姐姐我呢,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走路带风,吃饭倍儿香,连个正经道侣的影子都没有呢!怎么可能…咳,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呢?对不对?” 她试图用逻辑说服一个五岁的娃娃。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眼神清澈无辜,里面清晰地映出云渺那张努力“慈祥”的脸。他听完,小嘴一抿,非常干脆地、字正腔圆地再次输出:“娘亲!”
云渺:“……” 逻辑?不存在的!这娃的字典里只有“娘亲”这两个字!
她感觉自己精心搭建的“说服高塔”瞬间崩塌。不行,得来点实在的!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哄孩子嘛,糖衣炮弹永远是王道!
“等着!” 云渺猛地直起身,丢下一句,风风火火地冲向自己那个塞满瓶瓶罐罐的杂物间(兼卧室兼炼丹房)。一阵叮叮咣咣的翻找声后,她举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玉瓶,如同举着稀世珍宝般冲了回来。
“看!这是什么?” 她得意洋洋地拔开瓶塞,一股清甜馥郁、带着淡淡花蜜香气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瓶子里,是十几颗圆滚滚、晶莹剔透、仿佛裹着蜜色糖霜的丸子——她精心调配的“百花蜜饯丸”,加了点安神宁气的草药,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是她自己都舍不得多吃的宝贝零嘴儿。
小家伙的鼻翼明显翕动了两下,大眼睛瞬间亮了好几个度,像发现了宝藏的小兽,直勾勾地盯着那玉瓶。
“有戏!” 云渺心中窃喜,脸上笑容越发“和蔼可亲”。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蜜丸,那蜜丸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琥珀色光泽,香气更是勾魂夺魄。她将蜜丸递到小家伙眼前,晃了晃,声音甜得像掺了十斤蜜糖:
“乖~ 叫姐姐!叫一声‘好姐姐’,这颗甜甜的、香喷喷的糖丸子就是你的啦!”
小家伙的目光完全被那颗诱人的蜜丸吸引,小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粉嫩的小舌尖,甚至还咽了咽口水。那渴望的小模样,看得云渺信心倍增,仿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素问站在一旁,看着云渺这“威逼利诱”的架势,再看看那小家伙纯然渴望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却噙着一丝笑意。她目光不经意扫过院中那盘空棋盘和槐树下仿佛入定的清虚道长,那均匀悠长的呼噜声,似乎成了这场“认亲拉锯战”最稳定的背景音。
小家伙伸出那只没拿银票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去够云渺指尖那颗晶莹的蜜丸。
云渺心中警铃大作!这小东西狡猾得很,可别是想直接抢!她手腕灵活地一缩,蜜丸离小家伙的手指就差那么零点零一公分,脸上笑容不变:“叫姐姐!叫了才能吃哦!”
小家伙抓了个空,小嘴微微撅起,似乎有点不满。但他没哭也没闹,只是抬起那双黑曜石般纯净又执拗的大眼睛,再次望向云渺。那眼神里,有对糖果的渴望,但更深处的,是一种磐石般的认定。
他看看那颗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到的蜜丸,又看看云渺充满“期待”的脸,小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严肃的天人交战。
廊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云渺屏住呼吸,素问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只有槐树上的小白花,还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终于,小家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那只一直攥着银票的小手,突然抬了起来!
云渺心头一紧:难道是要用银票换糖?那也行啊!一百两换一颗糖,血赚不亏!她眼睛都亮了。
然而,小家伙接下来的动作,彻底粉碎了她的幻想。
只见他那只沾着泥点子和银票墨渍的小手,并没有松开银票去抓蜜丸,反而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云渺拿着蜜丸的那只手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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