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观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被蜜饯丸香气短暂冲淡的诡异平静,在素问谷主那句“圣童”和清虚道长那声“跑不掉咯”的梦呓双重暴击下,彻底碎成了渣渣。
云渺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像是被塞进了一窝同时炸营的马蜂。圣童?因果?跑不掉?这些词儿拆开她都认识,合在一起砸在她这个只想数钱修屋顶的十六岁小道姑头上,简直比王员外家后院那口枯井还深不可测!
她瞪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小麻烦——阿澈(她刚才灵光一闪,决定给这小泥猴儿按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喂”或者“小麻烦”)。小家伙刚吃完她的宝贝糖丸,正心满意足地咂巴着小嘴,大眼睛弯弯的,像两轮小月牙,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快活和对“娘亲”的无限依赖。他那只小手依旧紧紧攥着云渺的道袍下摆,仿佛那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至于那张百两银票?此刻正可怜巴巴地躺在廊下的青砖上,被小家伙无意中踩了一脚,留下一个清晰的小泥脚印,宣告着它悲惨的命运。
“谷主……” 云渺艰难地把目光从那张“夭折”的银票上拔开,转向素问,声音干涩得像是在砂砾地上拖行,“您刚才说……圣童?还有……我师傅他……” 她瞥了一眼槐树下那个睡得天塌不惊的背影,“他老人家梦话里的‘因果’……到底怎么回事?您这趟来,总不会真是专门给我送个‘儿子’的吧?” 说到“儿子”两个字,她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在隐隐作痛。
素问脸上的温和笑意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医者特有的凝重。她没有立刻回答云渺的问题,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阿澈,眼神锐利而复杂,仿佛要穿透那小小的身体,看清内里隐藏的秘密。片刻,她才转向云渺,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云渺小友,此事容我稍后细说。我此次星夜兼程赶来玄清观,实因山下出了大事,刻不容缓!”
“大事?” 云渺一愣,看素问这架势,不像开玩笑,“山下?哪个山下?出什么事了?”
“距离玄清观最近的李家村!” 素问语速加快,眉头紧锁,“三日前开始,村中陆续有人染上怪病。白日里精神萎靡,畏光惧声,如同惊弓之鸟。可一到夜间,尤其是子时前后……”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医者面对未知病源时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便会突然狂性大发!双目赤红如血,力大无穷,口中发出非人般的嘶吼,见人便扑,状若疯魔!更诡异的是,他们并非毫无意识,口中时常凄厉呼喊‘有鬼’、‘有鬼追我’!力竭昏迷后,次日醒来,竟对昨夜之事毫无记忆,只觉浑身酸痛,精神愈发萎靡。如此反复,染病者已近十人!村中人心惶惶,几近崩溃!”
“夜惊如鬼附身?” 云渺倒吸一口凉气。她虽然平时爱财,喜欢忽悠点……咳,赚点外快,但从小在道观长大,又跟着素问学过些医术皮毛,深知这种症状绝不寻常。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极烈性的外邪入侵,或者……中了极其霸道的毒!
“谷主,您亲自去看过了?可查出病因?是何毒物所致?” 云渺下意识地追问,职业病瞬间盖过了“被娘亲”的烦恼。
素问沉重地摇头:“我昨日傍晚赶到,亲自查看了几位发病后力竭昏睡的村民。脉象极其紊乱,气血翻腾如沸,阳亢至极却又透着一股阴邪之气盘踞心脉,邪气交争,凶险万分!绝非寻常热症或普通毒物!” 她秀眉紧蹙,“更棘手的是,此‘病’传染极快!起初只有一人,短短两日,竟已波及十数人!我以银针封穴、灌下清心镇魂的汤药,也只能暂时压制其狂性,延缓发作时间,却无法根除!那阴邪之气如跗骨之蛆,顽固异常!”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渺,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急迫:“云渺小友,你虽未正式入我医仙谷,但天资聪颖,尤擅偏门异术,思路更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这‘鬼附身’般的怪症,我医仙谷的常规手段收效甚微!或许……你那套‘鬼医’的路子,能有奇效也未可知!” 她特意加重了“鬼医”二字。
云渺心头一跳。“鬼医”这名头,不过是她以前为了多收点诊金,给自己脸上贴金瞎吹的,最多也就治治王员外傻儿子那种自己吓自己的“撞邪”。可眼前这状况,听起来是真要命啊!让她一个半吊子去对付连素问谷主都束手无策的怪病?
压力山大!
“谷主,您太抬举我了……” 云渺苦笑,下意识地想推拒。开玩笑,这浑水太深,搞不好把自己搭进去!她还有道观要修,还有个便宜师傅要养,现在又多了个拖油瓶“儿子”……等等!
云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紧紧贴在她腿边的阿澈身上。
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沉重气氛。他不再咂巴嘴了,小脸上的满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严肃。他仰着小脸,看看面色凝重的素问,又看看眉头紧锁的云渺,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那只攥着云渺衣摆的小手,收得更紧了,仿佛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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