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谷的账房先生,是个眉毛能夹死蚊子的干瘦老头。此刻,他正用一把黄铜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在云渺脆弱的心肝上。
“云渺姑娘,”账房先生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玳瑁眼镜,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念讣告,“这是您本月在听竹轩的花销明细。清虚道长和莫先生的汤药费、珍稀药材折损费、日常用度、还有您和小公子阿澈的膳食费……”
他递过来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清单,后面跟着一串让云渺眼前发黑的数字。
云渺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跟着算盘珠子一起颤抖。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几百两银子(加上柳管事“遗落”布包里搜刮出的药材变卖所得),瞬间被这张清单吸走了大半!剩下的那点,连给阿澈买糖葫芦都显得奢侈!
“先生……”云渺挤出这辈子最谄媚的笑容,试图讲价,“您看……这珍稀药材折损费……是不是有点……虚高?我师傅他老人家,昏迷着呢,也没法啃药材玩啊?”
账房先生眼皮都没抬,手指精准地点在清单上一行:“百年紫云芝粉末,三钱。清虚道长昨日呼吸不畅,素问谷主亲自施针,引气入脉时逸散了一缕药气,此为正常损耗,明码标价。” 他又点了点另一行,“千年寒玉床冰魄寒气补充,因莫先生体内火毒反复,消耗加剧,按规收取。”
云渺:“……” 她懂了。在医仙谷,连空气都是要收费的!呼吸重了都得加钱!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掂量着背篓里仅剩的那点家当——三块从鬼市赢来的、除了沉没啥用的矿石(其中那块火纹黑曜石被阿澈当宝贝抱着),还有一小包自己炮制好的普通药材。
“先生,您看……我这有点小玩意,能不能……抵点债?”云渺把东西推到账房先生面前。
账房先生慢条斯理地拿起矿石掂了掂,又嗅了嗅药材包,眉头皱得更深了,几乎能夹死两只蚊子:“黑铁伴生矿,杂质过多,药库不收。火纹石?品相驳杂,寒气不足,尚不入流。至于这些炮制好的首乌、黄精……”他挑剔地捻起一片,“火候尚可,但年份太低,最多……算你二十文。”
二十文?!云渺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她辛辛苦苦炮制半天,就值二十个铜板?!买俩肉包子都不够!
“娘亲……”阿澈抱着青铜虎,仰着小脸,看看娘亲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又看看账房先生那张棺材板似的脸,小嘴一瘪,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眼看就要开闸泄洪。
账房先生似乎对小孩的眼泪有点招架不住,干咳一声,终于开了点金口:“咳……云渺姑娘若实在手头紧,谷中倒是还有一条路。‘瘴气林’外围,近来有几株‘七叶玉髓花’即将成熟,此花可入药,品相好的,药库按市价七成收。只是那林子……有毒瘴,寻常弟子不敢深入。”
瘴气林?七叶玉髓花?!
云渺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肥羊!毒瘴?她云渺怕过毒吗?那玩意儿在她眼里跟加了料的洗澡水差不多!只要能换钱!龙潭虎穴她也敢闯!
“多谢先生指点!”云渺一把抓起那二十文铜板,塞进阿澈的小钱袋里,抱起儿子,背上药篓(里面只剩那三块石头和一点干粮),风风火火就往外冲,“阿澈!走!跟娘亲去林子里‘捡钱’去!”
账房先生看着那对瞬间打了鸡血似的母子背影,捏着算盘珠子,几不可闻地……摇了一下头。
“又一个……要钱不要命的……”
---
瘴气林,名副其实。
还未靠近外围,一股混合着腐败落叶、湿滑苔藓、以及某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腥气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浓得化不开的灰绿色雾气在林间翻滚涌动,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吞吐着毒息。阳光被层层叠叠的诡异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扭曲怪诞的光斑。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几声不知名毒虫的嘶鸣,更添几分阴森。
寻常人别说深入,就是在这外围多待一会儿,恐怕都会头昏脑涨,恶心欲呕。
“娘亲……好臭臭……像……像坏伯伯放屁……”阿澈被云渺用一块浸了特殊药汁的布巾蒙住口鼻,只露出两只大眼睛,瓮声瓮气地抱怨,小手紧紧抓着云渺的衣角。
云渺自己也蒙着面巾,闻言差点笑出声:“嗯,是挺臭的,这林子八成是吃坏了肚子。” 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指尖捻着几颗黑乎乎、散发着辛辣刺鼻气味的药丸——她自己特制的“驱瘴醒神丸”,效果拔群,就是味道……嗯,堪比浓缩版的陈年臭豆腐混合十斤大蒜。
她刚想把药丸分给阿澈一颗,小家伙却突然用力扯了扯她的衣角,小手指向雾气深处一个偏离主路的方向,语气带着点小兴奋:“娘亲!那边!亮亮的!有好吃的花花!”
好吃的花花?云渺顺着阿澈指的方向看去,除了翻滚的灰绿毒瘴和扭曲的怪树,啥也没看见。但她对阿澈那种近乎诡异的直觉深信不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