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还在继续,《喀秋莎》的旋律响起来。
苏青推开礼堂大门,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远处医院的方向,救护车的笛声又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摸出帆布包里的口罩戴上,突然觉得这党校的舞会,比四合院的疫雾更让人窒息。
"老陈,"苏青转身往宿舍走,"明儿起,咱少去礼堂扎堆。"
老陈哎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棉袄扣子掉了一颗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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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四合院前院倒座房,吴香莲刚把聋老太太的脏衣裳洗好,她现在主动交好老太太,因为他跟易中海一直没有断联系,有书信来往,等易中海回来,她能跟老太太借住,自己这间倒座房能给丈夫易中海住。
她放下手里的活儿,进屋拿起牛皮纸信封。辽西劳改总队的邮戳盖得歪歪扭扭,寄信人栏里易中海三个字写的工整。这是两年时间收的第六封信。
吴香莲拆开信封,易中海的字依然工整,只是横撇竖捺间多了些抖索:"香莲,劳改队里技术工统一进行了技术考核,我已考下八级钳工!我凭着手艺给机床打了套精密卡具,管教说比上海来的技术员都地道,还是做出贡献,能帮我申请减刑……"她盯着八级工仨字儿,抓着信的手激动的颤抖。
哐当一声,杨瑞华锁煤棚的动静惊得吴香莲把信往枕头套里塞。
这年月儿,劳改犯的喜报比流感还招人躲。她耳朵却竖着听院里动静,直到重新安静,才敢把信摸出来看了又看。
她不是没想过离婚再嫁,这年头,她能嫁给谁,她是劳改犯家属这个标签再领结婚证就会被人知道,别人躲都来不及,又怎么肯跟她领证,想都不要想。她后半辈子的指望还是在易中海身上,她早过了生育年纪,没人会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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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0日的党校礼堂,苏青攥着红绸封面的结业证书,指尖蹭过为人民服务字样。主席台的毛主席画像下,李副校长正用搪瓷缸子敲着讲台:"同志们,这期培训班是反右后的首批工农干部进修班,结业不是结束,是把课堂上的辩证法用到车间、用到田头……"
这党校班吧,苏青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一个混资历的地方,时间短,还时不时的搞活动,学习只是占了小部分,更多的是让干部有个提拔的借口。
离开党校时苏青跟来时一样,自行车加帆布包。
老陈在身旁,他用树杈勾着苏青的帆布包:"说真的,苏青,回唐山我就拿你给的高炉图纸试试。"
苏青拽过包,摸出个搪瓷缸子塞给老陈:"这是我送您的,留着当个纪念。"
老陈接过搪瓷缸,咧嘴笑了。
苏青拍了拍老陈的棉袄:"回唐山替我问钢厂的高炉好,要是锰钢试成了,我带光儿去看你。"
"那我等着你来,一定来!我让媳妇烙糖饼,管够!"他转身时,两人笑闹着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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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的阳光斜切进厂长办公室时,杨厂长正用钢笔敲着苏青的结业证书。
"党校这红本本揣上,往后评副处就有了由头。"他突然压低声音,"你嫂子娘家那几个,亏得你给的盘尼西林,不然这波流感够呛。"
苏青推过搪瓷缸子,里面是新炒的茉莉花茶:"厂长您客气了,我还藏着些,用完了言语声。"
"对了,伊万诺夫要回国了。"杨厂长把烟摁灭在铝制烟灰缸里,"说是苏联那边急召,说是让他尽快回国。不过这老小子点名要跟你喝顿酒才肯回去。不过这也是机会,那小子跟你亲近,人可以离开,但是他手里的技术资料,你想着办法看看能不能弄过来。"
苏青捏着茶杯的手顿住了——前世记忆里苏联专家大规模撤走是60年代初,这提前三年的变故让他眉心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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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七点,苏青拎着二锅头闯进伊万诺夫的单身宿舍时,苏联专家正把图纸卷成筒往木箱里塞。伏特加酒瓶在桌上堆成金字塔,瓶身上的俄文字母在钨丝灯下泛着光。
"苏!我的朋友!"伊万诺夫用蹩脚的中文喊道,拽过他就灌酒,浓烈的酒精味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明天我就要回列宁格勒了,该死的命令!"他指着墙上的高炉剖面图,俄语突然转成生硬的中文,"这个炉喉设计,你必须记住......"
苏青举起搪瓷缸:"专家同志,这杯酒,敬中苏友谊!"
"友谊?"伊万诺夫灌下半杯酒,蓝眼睛里泛起血丝,"莫斯科那些官僚根本不懂钢铁!"他突然掏出本黑色笔记,封皮上的镰刀锤子徽章已经褪色,"这是我在乌拉尔钢厂的研究成果..."
他故意提高音量:"听说贵国要中断技术援助?"
"那些官僚说中国不需要技术!"伊万诺夫拍着桌子,酒瓶在玻璃茶几上摇晃,他本子递给苏青,"苏同志,你们需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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