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的煤油灯在暮色中晃出昏黄的圈,贾张氏攥着贾东旭的工装裤带,指甲几乎掐进布料:"你给妈说清楚,这食堂是不是真不要钱?"
"妈!"贾东旭拍开她的手,搪瓷缸子里的玉米糊糊晃出涟漪,"咋不是真的?今儿车间主任亲自念的通知,每人每天交二两粮票当象征性费用,主食窝头管够!"
秦淮茹在灶台边搅和野菜粥,闻言插了句:"妈,我今儿看见食堂在砌八口大灶呢,说是能蒸百斤窝头。"
"老天爷!"贾张氏一拍大腿,惊得煤油灯差点翻了,"活了五十六岁,总算盼到共产主义了!"她突然抓住儿子的手,眼里泛着精光,"东旭,你跟食堂主任说说,让妈去食堂当临时工!"
"妈,您凑什么热闹?"贾东旭皱眉,"临时工都是青壮劳力,您老胳膊老腿的……"
"妈咋就不行?"贾张氏梗着脖子,"我能挑水、能揉面!再说了,"她压低声音,凑近儿子耳边,"在食堂干活,还能偷偷往兜里揣俩窝头……"
"妈!"秦淮茹猛地转身,粥勺上的野菜滴在灶台上,"您可别犯糊涂!黄主任说了,食堂人员要是偷拿粮食,直接送保卫科!"
贾张氏被噎得一滞,却仍不死心:"我不偷!我就想……想在食堂吃个饱饭!"她声音突然低下来。
屋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爆响。贾东旭想起家里这两年省吃俭用的:"行吧,明儿我跟黄主任说说。但丑话说前头,您要是偷懒耍滑……"
"放心!"贾张氏拍着胸脯,"妈当年在生产队可是铁姑娘,干活比小伙子还利索!"
夜深人静时,贾东旭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秦淮茹被他蹭得烦了,拧了他一把:"想啥呢?"
"你说……"贾东旭盯着房梁上的蜘蛛网,"苏副厂长为啥总说未来光景不行?现在明明是好事儿啊。"
秦淮茹叹了口气,往孩子身边挪了挪:"男人家别管那么多,有饭吃就行。妈去食堂当临时工,咱家每月能省出几十斤粮粮食,等攒够了钱,咱们就给棒梗换双新鞋……"
"可苏副厂长为啥骗咱们?"贾东旭固执地问,"他说干多干少一个样,迟早要出事…我在琢磨会出啥事儿?"
"嘘!"秦淮茹猛地捂住他的嘴,眼神惊恐,"你想死啊?这话要是让保卫科听见!"她松开手,声音放软,"苏副厂长是文化人,想得多。咱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管那么多干啥?"
隔壁传来贾张氏的鼾声,混着棒梗的梦呓:"馒头……白馒头……"贾东旭翻身朝里,看见墙上贴着的炼钢跃进标兵奖状。
"睡吧,"秦淮茹替他掖了掖被角,"明儿你还得早起抡大锤呢。"
贾东旭闭上眼睛,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要是地里真能长出万斤粮,为啥苏副厂长还要偷偷囤粮呢?
这个疑问像粒沙子,卡在他喉咙里,伴着隔壁传来的磨牙声,在1958年8月的夜里,迟迟无法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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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轧钢厂职工食堂的大铁锅蒸腾着热气,贾张氏跟着秦淮茹挤过打饭窗口,鼻尖被窝头的玉米香勾得发颤。黄主任正往墙上贴节约粮食光荣的标语,看见她们立刻沉下脸:"秦淮茹,贾东旭已经找我说了情况,你妈这事儿不符合规定……"
"黄主任,"秦淮茹赔着笑,怀里的小当晃着脚丫子,"我妈干过生产队炊事员,揉面挑水都是把好手!您看这食堂忙得脚不沾地,就当行个方便?"
黄主任扫了眼贾张氏,皱眉道:"临时工没编制,每天只管三顿饭,一顿两窝头,没有工资——可别想着偷奸耍滑,我这儿装着监督镜呢!"他指了指房梁上的玻璃反光片,那是防偷粮的土办法。
贾张氏忙不迭点头,眼角却瞟向蒸箱里的白馒头。等黄主任转身,她偷偷扯了扯秦淮茹的袖口:"瞧见没?那笼屉最底下藏着糖窝头!"
"妈!"秦淮茹低声警告,"您别给东旭惹麻烦!"
午后的阳光晒得食堂桌椅发烫,贾张氏蹲在灶台边剁白菜,眼睛却盯着管理员锁粮食柜的动作。刀柄起落间,她看见秦淮茹抱着小当在门口晃悠,便故意把剁碎的菜叶往地上扫——不一会儿,管理员嫌她碍事,挥挥手让她去洗小米。
"哎哟,这米可真白!"贾张氏捧起搪瓷盆,趁人不注意,指尖悄悄捏了把米粒塞进袖管。淘米水泼进泔水桶时,她留意到桶底沉着几块吃剩的窝头,心里暗喜,心道这管理的也不严格嘛。
"张婶,别磨磨蹭蹭的!"掌勺的王师傅敲着铁锅,"第三笼窝头该出屉了!"
"来喽!"贾张氏颠着脚跑过去,掀开笼布的瞬间,热气扑得她眯起眼。她假装整理笼布,趁机用围裙角裹住个窝头,迅速塞进怀里。馒头的热气透过粗布烫着皮肤,她却像揣着金砖般得意。
傍晚收工,贾张氏摸黑溜到厂后巷,秦淮茹早已抱着小当等在老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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