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突然大了,吹得篝火噼啪作响。
苏隐望着石虎离去的方向,感知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草香——那是后山特有的,用来掩盖血腥味的香草。
他捏紧算筹,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该来的,总要来的。
月过中天时,石虎蹲在部落西墙的柴堆后。
他的算袋里塞着半块火鳞豹的残爪,是前日在山坳里捡到的——那豹子被雷劈死,爪尖还沾着焦黑的毛。
此刻他用兽骨刀刮下爪尖的碎末,混着掺了血的泥,在青石板上按出三个爪印。
夜风掀起他的兽皮斗篷,露出腰间别着的青铜锥——方才他用这东西在篱笆桩上划了五道深痕,像极了凶兽扑击时留下的抓挠印。
"阿叔。"
阴影里钻出个瘦小子,是石虎的远房侄子铁蛋,脸上还沾着草屑,"东边的老槐树我也处理了,树皮剥了三块,看着像被兽爪撕的。"
石虎将残爪塞回算袋,算筹撞在爪尖上发出细碎的响。
他盯着铁蛋发颤的喉结,想起昨日青牛拍沐风肩膀时的模样——那本该是他的位置,本该是他被族人围着夸赞"神算"。
"明日辰时,你去河边喊,就说看见火鳞豹的影子。"他捏了捏铁蛋的后颈,"记着,要带哭腔,像真被吓着似的。"
铁蛋的喉结又颤了颤,"可...苏算师要是......"
"他能算出什么?"石虎冷笑,指尖划过篱笆桩上的抓痕,"不过是个外来的流浪儿,能懂洪荒的凶煞?"他从怀里摸出块烤鹿肉塞给铁蛋,"吃完赶紧睡,明日要演得像。"
铁蛋捧着鹿肉跑远了。
石虎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算袋——袋口的红绳是他阿娘临终前编的,如今却要用来装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蹲下来,用泥土仔细掩盖爪印边缘的青铜锥刮痕,突然听见石屋方向传来脚步声。
是苏隐。
月光漫过石墙,照出苏隐腰间的算袋。
石虎的呼吸骤然一紧,本能地缩进柴堆更深处。
他看见苏隐在篱笆前蹲下,指尖轻轻划过那五道抓痕。
夜风吹起苏隐的发梢,他听见对方低低的"嗯"了一声,像在确认什么。
"阿隐哥!"
花灵的声音从石屋传来,抱着陶罐的身影在月光下晃了晃,"阿爹让我给你送热汤!"
苏隐起身时,石虎看见他的指腹沾着新鲜的泥土。
那泥土泛着暗红,是混了血的——正是他方才调的泥。
"来了。"苏隐应了一声,转身时目光扫过柴堆,像刀尖子轻轻挑过石虎的脊梁。
石虎在柴堆里蹲到后半夜,直到听见苏隐石屋的门闩落下,才摸着黑溜回自己的石屋。
他点燃松油灯,算袋里的残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桌上摆着半块没吃完的兽腿,是青牛昨日分给苏隐的——如今那半块肉还在陶盆里,可苏隐的碗里,已经盛上了部落最肥的鹿汤。
"明日,明日你就知道厉害了。"石虎对着油灯喃喃,算筹在掌心攥得发疼。
第二日辰时,铁蛋的哭喊声响彻部落。
"豹!
火鳞豹!
在河边!"他跌跌撞撞冲进晒谷场,裤脚撕了道口子,膝盖上沾着泥,"我看见它的眼睛了,绿莹莹的,跟鬼火似的!"
正在晒兽皮的族人围过来,青牛握着青铜斧挤到前面:"伤着没?"
"没...没伤着。"铁蛋抽抽搭搭,"我跑得快,可那豹子往部落这边来了!"
人群里炸开一片惊呼声。
花灵攥着苏隐的袖子,指尖冰凉:"阿隐哥,快算算!"
苏隐被推到前面。
他扫了眼铁蛋的裤脚——那道口子边缘齐整,不像是被兽爪撕的,倒像是用刀割的。
再看铁蛋的膝盖,泥点分布均匀,像是故意抹上去的。
他又想起昨夜篱笆桩上的抓痕,泥土里混着的血还带着生肉的腥气,不似凶兽捕猎后残留的陈血。
"大家莫慌。"他提高声音,"我去河边看看。"
石虎站在人群最后,手心全是汗。
他看见苏隐往河边走,故意放慢脚步,像是在等什么。
直到苏隐蹲在铁蛋说的"豹影"处,他才挤到青牛身边:"青牛长老,算师若连凶兽都算不准,怕是......"
"嘘。"青牛瞪了他一眼。
苏隐蹲在河边的泥滩上。
这里有三个模糊的爪印,和昨夜篱笆桩上的如出一辙。
他用指尖戳了戳爪印边缘——泥土松脆,是新填上去的。
再往上游看,没有凶兽饮水的痕迹,也没有被踩断的草茎。
倒是岸边的芦苇丛里,飘来股淡淡的香草味——和昨夜石虎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爪印是假的。"他起身时,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人群,"火鳞豹不会在泥滩上留这么浅的爪印,更不会用香草掩盖气味。"
"你胡说!"铁蛋突然尖叫,"我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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