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喧嚣像一锅煮沸的浊水。
玄鸟掠过的赤焰还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星云的声音却比那火星更烫:"苏隐能精准契合天示,当真是巧合?
昨夜西市引灵碑异动,他恰好在场!"他指尖重重戳向人群里两个灰衣算师——正是昨夜围观引灵碑的那两位,此刻被点破身份,慌忙后退半步,喉结上下滚动。
苏隐站在案前,袖中手指轻轻蜷起。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擂在牛皮鼓上的鼓点——这正是他要的。
星云急了,急得连掩饰都懒得做,把昨夜的小动作直接抖出来当刀使。
他望着星云发红的眼尾,想起三日前在青牛部落推演的卦象:"算师之争,必有小人作梗,其势如烈火,可借其焰焚己身。"
"扰乱天机?"南荒算师火焰抱臂上前,玄色大氅扫过案几,带翻了半盏冷茶,"我南荒算坛最恨故弄玄虚之辈。"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你说雷火焚城,倒真引来了玄鸟衔火——莫不是你用邪术召的?"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几个胆小的女修攥紧了腰间的卦袋,连主盟抚须的手都顿在半空。
苏隐垂眸瞥向案上龟甲,龟背的裂纹在晨光里泛着幽光——那是他昨夜用《九元相天诀》推演时,灵气太盛震裂的。
系统的提示在识海若隐若现,像春蚕食叶:"卦象对决触发,新功法碎片即将显现。"
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浮着三分从容:"诸位若不信,不如来场真较量。"玉符被他轻轻放在案心,泛着温润的青白,"卦象问天,谁能说清雷火何时熄、何地最盛、何人可救,谁便是真魁首。"
星云的嘴角抽了抽。
他原想借质疑把水搅浑,让苏隐被主盟罚下擂台,哪成想这小子竟把战书甩到了眼皮子底下。"无聊!"他甩袖要走,却被身侧的风铃拽住衣袖。
少女的脸涨得通红,发间银铃叮当:"师父,我来!"她甩开星云的手,三两步跳到苏隐案前,腰间卦囊里的十八枚铜钱"哗啦啦"撒了一地。
"八门金锁卦!"风铃指尖掐诀,铜钱在卦布上摆出奇形,"看我算出雷火吞没东门的时辰!"她的指尖发颤,额角沁出细汗——苏隐方才的卦象已让她慌了神,此刻布卦全凭一股气撑着。
铜钱突然剧烈震动,两枚"啪"地立起,卦布上的墨迹竟开始扭曲,像被泼了水的画。
"乱了!"老算师们倒吸冷气。
风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扭曲的卦象,声音发虚:"正午三刻...东门..."
苏隐始终垂着眼。
他能感觉到地脉的震动,像巨兽在地下翻身——雷火的源头在北方山坳里,那里有座被遗忘的火灵矿脉,昨夜逆命卦扰动了灵脉,才引动玄鸟。
而真正能熄灭火势的,是西南方向的隐泉,那里的水脉与地火相冲。
他摸起龟甲抛向空中,龟甲翻转时,《九元相天诀》的经文在识海流转:"震雷归坎,火入水乡。"
"火势止于辰时五刻,救星在西南方。"龟甲落地,裂纹正好指向西南。
演武场静得能听见玄鸟的尾羽扫过屋檐的声音。
星云的茶盏碎片还在脚边,茶水已经渗进砖缝,像一道褐色的疤。
主盟摸了摸胡须:"辰时五刻...还有半柱香。"他话音未落,天际突然传来闷雷。
所有人抬头。
原本晴亮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乌云,像被谁打翻了墨砚。
风从西南方向卷来,带着湿润的土腥气。
第一滴雨落下时,正好是辰时五刻。
雨越下越大,演武场的青石板很快积起水洼,先前玄鸟留下的火星"滋啦"一声熄灭。
"西南方向!"雨露的声音从演武场角落传来。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西南方的屋檐下,隐约能看见几面水蓝色的符旗在雨中翻卷——正是苏隐昨夜塞给云影的卦图,被云影悄悄传给了雨露。
符旗周围腾起细密的水雾,像无形的手将雨水引向北方山坳。
"这...这是引水符阵!"老算师拍着大腿直跺脚,"原来苏小友早有准备!"
星云的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
他望着雨幕里从容而立的苏隐,突然想起三日前在青牛部落外,这小子蹲在泥地里给老族长算凶吉时的模样——那时他还以为这凡人算师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却不想这羔羊的爪牙,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磨得锋利。
"本届魁首,苏隐!"主盟的声音盖过雨声。
他亲手捧出一方青铜令,上面刻着流转的星图,"此乃天机令,持令者可问洪荒三卷天机。"
青铜令递到苏隐掌心时,檐角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那影子快得像道风,却在经过苏隐头顶时顿了顿,留下一句低语,轻得像雨丝:"卦象已破,命运再启..."
苏隐的指尖猛地收紧。
他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那声音,像极了三日前在西市引灵碑前,那个裹着黑斗篷的神秘人。
夜很深了。
客栈的木窗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烛火在案头摇曳,将天机令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隐坐在床沿,拇指摩挲着令上的星图。
白天的喧嚣还在耳边回响,可此刻他的心思全在那道黑影的低语上。
"命运再启..."他轻声重复,目光落在令上突然泛起的微光里。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在纸窗上投下一片摇晃的光影,像极了某种未显的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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