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宽厚的手掌,带着安抚的暖意,一下下轻抚着凤倾歌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脊背。她的泪水渐渐止住,只剩下细微的抽噎,脸颊埋在他颈间,汲取着他身上清冽又令人心安的气息。
殿内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两人交织的、逐渐平稳的呼吸。
玄宸低头,下颌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放得极低、极缓,如同怕惊扰了此刻难得的温存:“倾歌,方才在观星台,舒尘同我说了许多。”
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微微绷紧了一瞬。
他没有停顿,继续用那种温和却清晰的声音,将云舒尘那番关于守护、关于价值、关于格局,以及……关于对他心意的信任与包容的话语,细细地、毫无保留地转述给她听。
他讲到云舒尘冰冷的怒意源于对陨星海将士血泪的扞卫;讲到她坦荡承认的爱意无需比较;讲到她强大的自信——“我不惧她们”;讲到她洞悉世事后的包容——“只要你的心,始终有我一份立足之地,足矣”;更讲到她最后的警醒——惧他因过往阴影画地为牢,辜负真情。
凤倾歌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紧贴着他胸膛的耳朵,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和他话语里那份对云舒尘深刻的理解与……隐隐的敬意。
凤倾歌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也卸去了最后一丝紧绷的力道。
玄宸说完,殿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沉默,不再充满委屈和隔阂,而是一种沉淀后的、带着复杂思绪的宁静。
良久,凤倾歌才从他颈间微微抬起头。她的眼眶依旧泛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湿意,但那双凤眸里,已没有了愤怒和尖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疲惫的了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她望着玄宸近在咫尺的、带着关切与期待的紫眸,唇角扯出一个有些苦涩,却又无比真实的浅笑。
“她……竟是这样说的?”凤倾歌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哭过后的软糯,却又恢复了女帝的清晰,“明明……明明她可以独占你的。”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对云舒尘的怨怼,如同沉在心底的顽石。怨她当年强行带走玄宸,怨她以谎言离间,让她十年相思成空,让她在绝望中以为被心爱之人当作筹码交易……这份怨,深入骨髓。
然而,此刻玄宸转述的云舒尘的话语,却像一道强光,照进了她怨念的角落。
那个女人,有着和她截然不同的孤高与强大。她拥有玄宸最深切的爱恋,拥有足以碾压一切的武力与功勋,她本可以理所当然地独占这份胜利果实,将她们这些“后来者”彻底拒之门外,或者视为无物。天帝的撮合?她云舒尘若真不愿,又有谁能勉强?
可她偏偏没有。
她选择了推开玄宸心头的枷锁,选择了接纳这份复杂,甚至……选择了为她们这些“情敌”说话。
这份胸襟,这份格局……凤倾歌自问,若易地而处,她能做到吗?她能如此坦荡地对自己深爱的男人说,去接纳别的女人,只要心中有她一份立足之地就够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凤倾歌的爱,是霸道而炽烈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若非玄宸身份特殊,若非她实在割舍不下这十年刻骨铭心,她或许早已拂袖而去。
正是这份“做不到”,才让她此刻对云舒尘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近乎于敬畏的复杂情绪。那不是喜欢,更不是感激,而是一种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带着不甘却又不得不服的认知。
“陨星海……”凤倾歌低声呢喃,目光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殿宇,看到了那片冰冷死寂、魔气肆虐的星域,“原来……她守护的地方,如此凶险。原来她每一次离开天阙,都是将你置于……一个更安全的后方。”
这个认知,像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了凤倾歌心中那块怨念的顽石。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当年云舒尘强行带走玄宸,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拆散,更深层的原因,是为了保护!保护重伤垂危的他,也保护他远离天阙那比魔物更毒的倾轧!她甚至……在玄宸重伤失忆流落人间时,也一直在暗处默默守护?只是自己当时不知?
这个念头一起,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那份积压的怨恨,在这份迟来的、关于守护真相的认知面前,忽然显得……有些苍白,有些狭隘。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抬眸看向玄宸。那双凤眸里,所有激烈的情绪——怨恨、不甘、委屈——都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带着疲惫的平静,和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渴望。
“玄宸,”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坚决,“过去种种,是我与她之间解不开的结。她的手段,我无法认同;她带给我的伤害,我亦无法忘怀。”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料,仿佛在汲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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