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九章 蜜与药
柏油马路晒得发烫,热气从鞋底钻上来。余小麦一瘸一拐地走着,右腿被农药灼伤的地方已经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像有人拿锉刀刮她的骨头。
小桃的麦穗吊坠贴在她汗湿的胸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吊坠里的纸条上写着"十堰 光明巷47号",可她连十堰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路过的卡车呼啸着扬起尘土,没人理会这个浑身泥污的瘦小身影。
晌午时分,余小麦实在走不动了。她瘫坐在路边的里程碑旁,数字"23"的红色油漆已经剥落大半。腿上的水泡破了,脓血把裤腿黏在皮肤上,撕开时带下一层皮。
恍惚间,她闻到一股甜香。不远处的槐树林边,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蜂箱,蜜蜂的"嗡嗡"声像某种催眠曲。余小麦爬过去,靠在最近的蜂箱旁。箱体微微震动,仿佛有颗巨大的心脏在里面跳动。
"哎哟我的蜂!"一声惊呼炸在耳边。
余小麦睁开眼,看见个戴纱帽的老头蹲在旁边,古铜色的脸上皱纹纵横,像块风干的老树皮。他掀开她的裤腿查看伤口,倒吸一口凉气:"丫头,这得处理啊!"
老头的三轮车斗里堆满蜂箱,余小麦被安置在唯一空着的角落。车子每颠一下,蜂箱就"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她紧抓着栏杆,看着路边逐渐后退的麦田,意识又开始模糊。
"到了。"老头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这是个简陋的养蜂场:两间铁皮屋,一个用防水布搭的凉棚,四周摆满蜂箱。凉棚下坐着个穿碎花裙的姑娘,正往本子上记着什么,看见三轮车便跳起来:"爹!这谁啊?"
"路上捡的。"老头把余小麦扶下车,"去打盆清水来,再把我药箱拿来。"
姑娘凑近一看,猛地后退两步:"她腿上这是......"
"农药烧的。"老头已经戴上橡胶手套,"金穗,去把紫草膏拿来。"
名叫金穗的姑娘却盯着余小麦的脸看了又看,眼神古怪。余小麦下意识捂住左颊的疤痕,却见姑娘突然转身跑进铁皮屋,"砰"地关上门。
清水浇在伤口上时,余小麦疼得直抽气。老头手法娴熟地清理腐肉,涂上一种深紫色的药膏:"忍着点,这药杀毒。"
药膏敷上去火辣辣的,但很快转为清凉。余小麦看着老头花白的鬓角,想起弟弟小豆。要是爹没把她卖了,现在也该有人给他养老了。
"叫我老金就行。"老头包扎好伤口,"你叫啥?"
"余......"她差点脱口而出真名,又咽了回去,"小余。"
铁皮屋的门开了一条缝,金穗的声音飘出来:"爹!你来看!"
老金进屋后,余小麦听见压低的争执声。她摸向藏在裤腰的螺丝刀,盘算着如果被发现,是跑还是拼命。腿伤成这样,怕是跑不出十米。
金穗突然冲出来,手里拿着张报纸。余小麦浑身绷紧,却见姑娘把报纸往她手里一塞:"这是你认识的人不?"
报纸已经发黄,日期是两个月前。照片上穿着旧军装接受表彰的男人,赫然是火车上救她的独手老兵!标题写着:"退伍军人林大勇协助破获跨省拐卖案"。
余小麦的手指抚过照片,点点头。
"我就说!"金穗兴奋地跺脚,"她肯定是从野麦子之家逃出来的!"
老金叹了口气,摘下纱帽擦汗:"造孽啊......"
原来上个月有养蜂人同伴在野麦子之家附近放蜂,发现半夜常有白色面包车进出。后来当地流传说,那地方名义上是福利院,实则是给黑市提供器官的中转站。
"你今晚睡金穗那屋。"老金往蜂箱里加了把糖脾,"伤好了再说。"
金穗的铁皮屋不足十平米,墙上贴满从杂志上剪下来的风景画:雪山、大海、高楼大厦。床边小桌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各种野花。
"这是忍冬,这是野菊......"金穗指着罐子介绍,"我攒着等赶集时卖钱。"她突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是谁。通缉令上那个陈余氏对不对?"
余小麦的血液瞬间冻结。
"别怕。"金穗从枕头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张通缉令的复印件,"我也跑过。"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的条形码——"JX-024"。
月光从铁皮屋的缝隙漏进来,两个姑娘头碰头讲各自的经历。金穗是从东莞的电子厂逃出来的,被养蜂人老金所救,因为无处可去就留下帮忙。
"老金给我起了新名字。"金穗摸着手臂上的烙印,"他说麦穗能榨油,蜂蜜能入药,再没用的东西都有价值。"
第二天一早,余小麦被腿伤疼醒,发现金穗已经去凉棚记账了。床头放着碗蜂蜜水,底下压着张字条:"喝了好得快"。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刚学写字的孩子写的。
养蜂场的生活简单而规律。天不亮老金就去查看蜂群,金穗负责记录每箱的产蜜量,余小麦腿脚不便,就坐在凉棚里过滤蜂蜜。金黄色的蜜液透过纱布缓缓流下,让她想起娘熬的红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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