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伟拉开车门时,金属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重重地跌坐在驾驶座上,皮质座椅发出沉闷的挤压声。车顶灯自动亮起,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昏黄的光晕,照得他手上的离婚协议书边缘发亮。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烟盒,金属盒盖弹开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最后一支香烟被捏得有些变形,滤嘴处的海绵已经微微凹陷。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动,映照出他眼角的细纹和鬓角新生的白发。
第一口烟吸得太急,呛得他弓起背咳嗽。白雾在车厢里缭绕,模糊了挡风玻璃外的夜色。副驾驶座上的塑料袋发出窸窣声响,那个粉色兔子玩偶的一只耳朵从袋口支棱出来,蝴蝶结的缎带在空调出风口的微风中轻轻颤动。
李宏伟的视线落在岳父给的信封上。米黄色的牛皮纸信封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摸起来比想象中厚实。他掐灭烟头,火星在烟灰缸里明明灭灭,最终化作一缕青烟。
信封撕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最先滑出来的是一本深蓝色存折,农业银行的烫金字在顶灯下闪着微光。翻开内页时,纸张特有的油墨味混着烟草气息钻入鼻腔。最后一页的余额栏赫然印着"50,000.00",墨水印还很新鲜。
一张对折的便签纸从存折夹层里飘落。李宏伟伸手去够,指尖碰到纸面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便签纸是岳父书房里常见的那种,抬头印着"XX大学信笺"的字样,纸张已经泛黄。
"宏伟:
对不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你的工作。给你请了一个半月假,把房子建起来,安顿好老人再回来。账号密码是你生日。
岳父"
钢笔字迹力透纸背,最后落款处的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被水渍浸润过。李宏伟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急忙仰起头,后脑勺撞在头枕上发出闷响。车顶灯的光晕在泪水中扭曲成七彩的光斑。
存折内页夹着张照片,是小雅周岁时拍的。照片边缘已经起皱,但孩子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依然清晰。李宏伟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照片表面,塑料覆膜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车窗外传来脚步声,余小麦打着手电筒经过。光束扫过车身时,李宏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手电光在车前盖上停留片刻,最终转向了祠堂方向。他看着那束光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公司HR发来的邮件通知:"您的休假申请已获批,自即日起至..."李宏伟没看完就锁了屏,黑色屏保上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
他重新点燃一支烟,这次吸得很慢。烟雾在肺里转了个圈,从鼻腔缓缓吐出。存折被他塞回信封,连同照片一起放进衬衫口袋,贴近心口的位置能感觉到纸张的硬度。
车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金属摩擦声。引擎启动的轰鸣惊飞了路边灌木丛里的麻雀,扑棱翅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仪表盘亮起蓝光,油表指针颤巍巍地停在四分之一处。
李宏伟没有立即开车。他摇下车窗,夜风裹着稻田的清香灌进来,吹散了车厢里的烟味。远处传来狗吠声,断断续续像是某种摩尔斯电码。祠堂的灯还亮着,在黑暗中像一盏小小的灯塔。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前妻发来的定位信息,民政局地址后面跟着个冷漠的句号。李宏伟把手机扔到后座,听见它撞在玩偶塑料袋上发出闷响。
他挂挡时发现手刹有些卡顿,金属部件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灯亮起的瞬间,几只飞蛾扑向光源,在光束中舞出凌乱的轨迹。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惊动了村委会门口的老黄狗,它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懒洋洋地趴回原地。
李宏伟开得很慢,车灯扫过路边的老槐树,树干上刻着的"雅"字已经随着树木生长变得扭曲——那是小雅六岁时他抱着她刻的。后视镜里,村委会的灯光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
转弯时,他瞥见余小麦站在解毒藤基地门口,手里拿着什么在记录。车灯扫过她的身影,白大褂下摆在夜风中翻飞如蝶。她没有抬头,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圆珠笔在纸面上划出的沙沙声仿佛能穿透车窗。
李宏伟踩下油门,车速表指针微微上扬。道路两旁的稻田在夜色中泛起细碎的银光,像是洒落一地的星星。他摇上车窗,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风拂过脸颊,带走最后一丝烟味。
村口的石碑在车灯照射下泛着青白的光,"余家村"三个字的凹槽里积着灰尘。李宏伟突然刹车,轮胎在土路上擦出两道浅痕。他打开车门,走到石碑前,用袖子擦了擦那个"余"字——这是他父亲当年亲手题的字。
回到车上时,衬衫袖口已经沾上灰尘。李宏伟拍打袖口的动作突然停住,他看见后视镜上挂着的小雅编的平安结正在轻轻摇晃,红绳已经褪色,但绳结依然整齐。
收音机里突然响起午夜新闻的前奏,女主播的声音在静电干扰中时断时续:"...暴雨预警...未来三天..."李宏伟关掉收音机,寂静重新笼罩车厢,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