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后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沈知白握紧银簪转身,却见地上多了串湿漉漉的脚印。水痕里混着几片淡绿色鳞状物,拾起细看竟是风干的梧桐泪,每片都裹着根银白色细丝。她突然想起太医院最近的脉案记载:贵妃晨起梳头时,总说枕上落满"会扎人的绿雪"。
窗外日影西斜,将画案上的断簪投出长剑般的阴影。簪尖指着的方向,砖缝里突然钻出只通体碧绿的螳螂,前肢却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沈知白用宣纸承接,螳螂竟在纸面爬出歪扭的"凶"字,随后爆裂成一滩腥臭的绿水,腐蚀得纸面浮现出承乾宫的布局图。
最后一缕阳光穿过窗纱,正照在案头《花信风》画稿的留白处。沈知白突然发现,连缀起来的金箔、银针、断甲等物,在宣纸上投下的阴影,恰构成幅完整的星象图。而今日,正是贵妃入宫时司天监预言"荧惑守心"的应期之夜。
沈知白指尖微颤,那星象图的阴影中突然浮现出细如发丝的金线。她顺着金线望去,发现多宝阁上的青铜朱雀灯盏不知何时转向了北方——那是历代宫禁中镇压邪祟的方位。灯芯处积着层薄灰,灰烬里竟混着几粒晶莹的冰碴,在烛光下折射出妖异的虹彩。
墙角更漏的水位诡异地下降了三分,铜壶内壁凝结着霜花般的白色结晶。沈知白用银簪轻刮,结晶簌簌落下时竟发出铃铛般的脆响。她忽然记起太医院曾记载,先帝晚年炼丹时出现过类似的"寒霜",后来......
一阵刺骨的穿堂风突然掀开案上的《本草衍义》,书页哗啦啦翻到"虫豸部"。某页夹着的干枯药草飘落在地,瞬间化作数十只墨绿色的萤火虫。这些萤虫排成诡异的队列,在墙面投射出扭曲的宫阙剪影。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座殿宇的飞檐下都悬挂着蚕茧般的人形阴影。
"沈大人!"小太监突然尖叫着指向窗外。御沟水面无端泛起涟漪,浮起的不是寻常的落叶,而是数十片染着蔻丹的指甲。这些指甲如同活物般排列成卦象,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反光。最中央那片指甲上,赫然刻着浣衣局碧桃的工整簪花小楷。
画屏后的水痕脚印突然延伸,在青砖地上勾勒出完整的女子轮廓。沈知白注意到轮廓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这与尚仪局记录中,三年前投井自尽的掌灯宫女体貌完全吻合。更骇人的是,那湿痕中渐渐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砖缝间蜿蜒成祭祀用的甲骨文。
多宝阁突然传来瓷器碰撞的声响。沈知白转身时,看见她珍藏的越窑秘色瓷瓶正缓缓渗出梧桐泪。这些泪珠落地后并未消散,反而凝聚成珍珠大小的碧色圆球,每个球体内部都封存着一根银白发丝。当第七颗泪珠滚落时,瓷瓶表面的缠枝莲纹竟开始蠕动,花蕊处睁开密密麻麻的赤红眼瞳。
檐角铁马突然同时转向北方,发出金戈交鸣般的巨响。沈知白抬头望去,每片铁马背面都浮现出用血书写的咒文。那些字迹在暮色中明明灭灭,仔细辨认竟是历代暴毙宫女的闺名。最令人心惊的是,最新添上的"碧桃"二字墨迹未干,还在往下滴落新鲜的血液。
画案上的《月令七十二候图》无火自燃,火焰却是诡异的青白色。烧焦的卷轴中飘出无数金箔碎片,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当最后一片金箔落下时,沈知白发现它们拼出的"天枢"星位,正对着承乾宫贵妃的寝殿方位。
地砖下的划痕突然渗出黑水,那些歪斜的"井"字开始自动延伸,最终连结成完整的八卦阵图。阵眼处咕嘟咕嘟冒出气泡,浮上来个精致的鎏金香囊——正是贵妃上月遗失的贴身之物。香囊开口处垂着半截藕荷色丝绦,断口处粘着片锋利的绿色鳞甲。
更漏的水滴声忽然变得粘稠,沈知白低头看见铜壶中涌出大团暗红色絮状物。这些物质纠缠成人体经络的模样,中心包裹着枚生锈的铜钥匙——正是内府库失窃的冰窖钥匙。钥匙齿痕间还卡着半片冰晶,里面冻着只振翅欲飞的碧色螳螂。
窗外暮鼓声反常地停了七息,随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沈知白推开窗棂,看见承乾宫方向的天空聚集着旋涡状的黑云。云层中不时闪过银白色的电光,每次闪烁都隐约照出个披发女子的巨大身影。最骇人的是,那身影右手提着盏熟悉的朱雀宫灯,左手却握着把滴血的银剪刀。
画屏上的《捣练图》突然渗出鲜血,仕女们的面容开始扭曲变异。她们手中的捣衣杵渐渐伸长变尖,最终化作数十根锋利的银签。画中那位缺失了半片指甲的仕女,突然对着沈知白露出诡异的微笑,从袖中抖落出满地把玩用的瑟瑟珠——每颗珠子的血丝都组成了"凶"字。
多宝阁最上层的鎏金匣子突然弹开,里面珍藏的先帝御赐玉佩裂成两半。裂缝中爬出密密麻麻的银白色小虫,这些虫子在案几上快速爬行,用黏液写下"子时三刻"四个大字。当最后一只虫体爆裂时,沈知白震惊地发现,它们体内都包裹着半粒带血的雄黄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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