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初春的傍晚,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悄然无声地填满了服装厂宿舍楼的每一处缝隙。刘章裹紧身上褪色的绿色工装外套,缩着脖子穿过厂区那条被无数车轮碾出坑洼的水泥路,路灯在头顶发出昏黄的光晕,在他脚下拉出细长又摇晃的影子。
推开105宿舍的铁门时,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间住了八个人的集体宿舍里,高低铺的铁架床靠墙摆放着,中间只留出窄窄的过道。刘章的床铺在最里侧,下铺,床垫已经凹陷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泛黄的海绵。此刻,同屋的工友们大多还在车间加班,只有靠窗的工友在收拾晚饭剩下的泡面碗,油腻腻的汤渍在廉价的塑料桌面上晕开。
“小刘,又去图书馆啦?”工友用手背抹了把嘴,塑料碗在他手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刘章轻轻点了点头,从褪色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两本书。一本是皱巴巴的《顶级投资书》,边角都卷了起来,封面上还贴着市图书馆的标签;另一本是崭新的《从提笔就怕到写作高手》,这是他用上周加班费买的。
“天天看这些有啥用,还不如多挣点钱。”工友把碗随手丢进垃圾桶,金属桶发出沉闷的响声,“明早还要早起赶工呢,早点睡吧。”
刘章没接话,只是把书整齐地摆在床头自制的简易书架上——那是用废弃的纸箱和木板钉成的。
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缝纫机的哒哒声、布料剪裁的沙沙声,还有班长扯着嗓子的催促声。刘章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他在流水线上负责熨烫工序,每天要重复上千次同样的动作,滚烫的熨斗把掌心烫出了厚厚的茧子。但此刻,当他翻开书页,那些疲惫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顶级投资术》他已经读了三遍,那些文字像一团火,点燃了他心里沉睡已久的渴望。手指轻轻摩挲着《从提笔就怕到写作高手》的封面,刘章的眼神亮了起来。他知道,想要改变命运,不能只靠加班和省吃俭用。白天在车间工作时,他总会偷偷观察老师傅们打版、裁剪,把那些技巧默默记在心里。晚上回到宿舍,就借着小台灯的光,如饥似渴地啃着专业书籍。
书页在指尖翻动,油墨的清香混着宿舍里潮湿的霉味,倒也不觉得难闻了。刘章用铅笔在书上圈圈画画,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他的笔记本已经用掉了大半,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和手绘的服装草图。
“吱呀——”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三个工友他们是隔壁车间的,平时总爱聚在一起喝酒打牌。
“哟,大学生又在学习呢!”醉醺醺的工友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水桶,水花溅到了刘章的床铺上,“装什么清高,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跟我们去乐呵乐呵!”
刘章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默默拿起毛巾擦拭床单。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刚来厂里时,他因为不爱凑热闹,还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不合群。但他不在乎,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夜深了,工友们的鼾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梦呓和磨牙声。刘章却依然沉浸在书的世界里。窗外,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缝隙洒进来,与台灯的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他专注的侧脸。
那一刻,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虽然身处嘈杂简陋的宿舍,虽然每天要面对繁重的工作,但只要心中有梦,只要坚持学习,总有一天,他能走出这里,去更大的舞台实现自己的理想。
窗外,风呼啸着掠过厂区,吹得屋顶哗哗作响。刘章却充耳不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编织着未来的蓝图。这小小的宿舍,这昏暗的灯光,此刻成了他追逐梦想的起点,而那些读过的书、画过的图,都将成为他通往远方的阶梯。
凌晨一点,刘章终于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把图纸收好,塞进枕头底下
第二天清晨,闹钟准时响起。刘章翻身下床,快速收拾好床铺,把书整齐地放进书包。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晨光刺破薄雾,洒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迎着朝阳,大步走向车间。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的梦想,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坚持中,悄然生长。
初春的风裹挟着银杏叶掠过图书馆的红砖墙,大室图书馆一楼的储物间里,刺鼻的霉味混着纸张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管理员扶了扶老花镜,望着堆到天花板的旧书架,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他在图书馆工作的第二十个年头,而今天,他要亲手将这些陪伴多年的旧书送走。
"废品站的人到了。"年轻馆员抱着记录本走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忍。透过门缝,能听见楼下卡车轰鸣的引擎声,仿佛在催促着这场告别。
大室管理员蹲下身,翻开最底层的一个纸箱。泛黄的书页间,上面工整地写着借阅者的名字和日期。那是本《唐宋诗词选》,书脊已经开裂,内页边角泛着褐色的水渍,显然经历过岁月的洗礼。"这本当年可受欢迎了,"他喃喃自语,"记得有个学生天天来借,还在空白处写满了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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