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闹钟还没响,陈建国就被窗外的鸟叫声唤醒。他轻轻掀开被角,生怕吵醒身边熟睡的妻子。济南的夏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还没到六月,空气里已经弥漫着闷热的气息。
厨房里,昨天晚上就预约好的小米粥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陈建国熟练地煎了两个鸡蛋,切了几根黄瓜,又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包好的韭菜盒子。这些都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作为济南钢铁总厂的一名电焊工,他必须保证每天都有充足的体力。
“又起这么早?”妻子王秀兰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厨房。
“厂里今天有批急活,得早点去准备。”陈建国笑着递过去一杯温水,“你再睡会儿,孩子今天学校有活动,放学我去接。”
王秀兰接过水杯,看着丈夫忙碌的背影,心中满是心疼。结婚二十年来,陈建国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懒觉。每天清晨,当大多数人还在梦乡时,他已经骑着那辆老旧的二八自行车,迎着第一缕阳光,驶向位于东郊的济南钢铁总厂。
济南钢铁总厂,这座始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国企,承载着无数济南人的记忆。高耸的烟囱、轰鸣的机器、穿梭的火车,构成了这座城市独特的工业景观。陈建国从十八岁进厂当学徒算起,在这里已经度过了整整三十个春秋。
穿过厂区大门,陈建国向门卫老张打了个招呼。厂区里已经热闹起来,运料的卡车来来往往,高炉里腾起的热浪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他熟练地拐进车间,和早班的同事们一一打着招呼。
“陈师傅,今天可得辛苦您了。”车间主任老李迎上来,手里拿着一叠图纸,“这批出口的钢结构件要求特别高,甲方派了监理现场监督。”
陈建国接过图纸,仔细地看了起来。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在他眼里就像老朋友一样熟悉。作为厂里的技术骨干,他参与过无数重大项目,从国内的大型桥梁建设到国外的钢铁厂改造,每一个工程都凝聚着他的心血。
换上工作服,戴上防护面罩,陈建国来到工作台前。今天的任务是焊接一批高强度合金钢构件,这种钢材对焊接工艺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出现裂纹。他拿起焊枪,调试好电流电压,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焊枪喷出的电弧瞬间照亮了整个工作间,耀眼的焊花四处飞溅。陈建国全神贯注地盯着焊缝,双手稳如磐石。多年的经验让他练就了一身绝活,不用借助任何测量工具,就能保证焊缝误差不超过0.1毫米。
车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尽管有大功率风扇不停地吹着,汗水还是很快湿透了陈建国的工作服。他顾不上擦汗,眼睛始终盯着焊缝。在电焊工这个岗位上,一分一秒的疏忽都可能酿成大祸。
中午休息时,陈建国和同事们坐在食堂里吃饭。大家一边吃着厂里提供的工作餐,一边聊着家常。话题从孩子的学习到家里的琐事,再到厂里的新政策,无所不包。这种简单的交流,是他们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刻。
“听说厂里要引进自动化焊接设备?”有人突然问道。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沉默。作为传统的技术工人,大家对新技术既充满期待,又隐隐有些担忧。陈建国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在他看来,技术的进步是必然的,作为一名老工人,更应该与时俱进。
下午的工作更加紧张。甲方的监理一直在旁边观察,不时提出一些要求。陈建国耐心地一一解答,用精湛的技艺赢得了对方的认可。随着最后一道焊缝完成,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摘下防护面罩的那一刻,汗水顺着脸颊流进脖子,在工作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下班后,陈建国没有急着回家。他习惯性地在车间里转了一圈,检查设备,收拾工具。这些看似琐碎的工作,他已经坚持了三十年。在他心里,车间就像自己的第二个家,每一台设备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需要精心呵护。
走出厂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将陈建国的身影拉得很长。骑着自行车穿行在熟悉的街道上,他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刚进厂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迷茫。
记得第一次拿起焊枪时,他的手一直在抖。飞溅的焊花烫伤了皮肤,防护面罩里满是汗水。但他没有退缩,跟着老师傅一遍遍地练习,从最基础的平焊、立焊学起,一点点积累经验。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后,他在厂里的技术比武中获得了第一名,从此踏上了专业技术工人的道路。
这些年来,他见证了济南钢铁总厂的兴衰变迁。从计划经济时代的辉煌,到市场经济浪潮下的转型;从传统的手工操作,到现代化的智能制造,这座老国企经历了太多的风雨。而他自己,也从一个普通的学徒工,成长为厂里的技术带头人,带出了一批又一批徒弟。
回到家时,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饭。女儿正在书桌前写作业,看到他回来,开心地跑过来抱住他。餐桌上摆着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凉拌黄瓜,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绿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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