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芥子空间,星砂如碾碎的钻石铺满地面,每一粒都散发着过度饱和的幽蓝冷光,刺得人眼底发酸。谢青符蜷在古树虬结如巨蟒的根须间,后背紧贴着粗糙湿冷的树皮。他咬着下唇,指尖蘸着刚从脖颈绷带下沁出的温热血珠,在一张焦黄残破的符纸上艰难游走。每一次落笔,都像有烧红的铁钎顺着脖颈上蜿蜒如毒蛇的灼伤疤痕狠狠捅进去,直捅进脑髓深处——那是三日前腐骨草混合蜂毒留下的“馈赠”,腐骨草的阴寒与蜂毒的灼热在他血脉里日夜撕咬。
“嘶……”笔尖一颤,一道血线歪斜地溢出符纹轨迹,符纸上微弱的灵光猛地一暗,反噬的灼痛瞬间炸开,逼得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远处溪涧方向,铁十七锻打玄铁的轰鸣声如同永不疲倦的闷雷,一声声砸在沉滞的夜气里。火星子随着每一次重锤落下,疯狂四溅,有几颗滚烫的亮点划破浓稠的夜色,流星般坠入不远处的腐骨草田。幽蓝的花丛深处,顿时惊起几只昼伏夜出的血瞳萤虫,它们惊慌失措地飞窜,血红的复眼在黑暗中拉出一道道令人心悸的细长红芒。
“再画错半笔,”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传来,像淬了冰的薄刃刮过耳膜,“你喉咙里那点残存的气管,怕是要被自己引来的火彻底烧穿了。”
谢青符猛地抬头。夜无痕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倒悬在离他头顶不足三尺的古树横枝上,灰扑扑的衣袍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他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灰色匕首尖,此刻正稳稳地挑着半张边缘焦黑卷曲的雷符残页——那残页上熟悉的、带着谢青符自身精血气息的纹路,刺得谢青符瞳孔骤缩!
正是他昨夜压在枕下、反复揣摩却始终不得其门的那半张中阶雷符!
“还我!”少年脖颈上的绷带瞬间被新涌出的鲜血洇透更大一块,眼尾那颗小小的痣,被血光和怒火映得猩红欲滴,像一粒燃烧的火种。他声音嘶哑,带着被冒犯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这残符是他摸索《血墨符术》的关键,更是他在这绝境中保命的一线希望!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
“当家的让你速去东北角!腐尸花田那边……”
巫铃清脆急促的喊声伴随着银铃的急响,如同利箭般刺破夜空!她纤细的身影被坚韧的星辉蛛丝牵引,如同灵巧的雨燕,从更高处的树冠中激射而出,朝着夜无痕的方向荡来!她指尖寒芒一闪,一根淬着幽蓝毒液的细针,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夜无痕的耳畔,“夺”地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古树主干,针尾兀自高频震颤!
“……有幽冥殿的探子触动了我布下的蛊痕!”巫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后半句话却被一声震彻整个芥子空间的恐怖轰鸣硬生生打断!
轰隆隆——!!!
那轰鸣并非来自铁十七的锻炉,而是来自谢青符的掌心!他手中那张以血为引、艰难绘制的残符,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瞬间自燃!更可怕的是,被夜无痕匕首尖挑着的那半张关键残页,仿佛受到了致命的牵引,在同一刹那,轰然爆裂!
不是燃烧,是爆炸!
一团狂暴到无法形容的雷火,裹挟着毁灭性的气息,猛地从夜无痕匕首尖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夜无痕闷哼一声,灰影倒翻出去!而那团失控的雷火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裹挟着地面无数璀璨的星砂,直冲芥子空间那虚假的、由阵法维持的天穹!
“他娘的!见鬼了!老子的锤!”铁十七惊怒交加的破锣嗓子在溪涧方向炸响。众人骇然看见,他手中那柄沉重的玄铁锤,竟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攫住,脱手飞出!锤面上昨夜被星砂激活的古老避毒阵纹,此刻如同通了高压电流般,爆发出刺眼欲盲的白炽光芒,像一轮小太阳般撞向那升腾的雷火!
陆昭雪的金色瞳孔在雷火炸开的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她并非看向失控的雷火或飞出的铁锤,而是死死盯住那被雷火撕裂的芥子空间“天穹”!那层虚假的云幕被狂暴的能量撕开一道巨大的、边缘闪烁着锯齿状电光的裂缝!透过裂缝,她清晰地“看”到——一片浩瀚、古老、充满无尽毁灭意志的雷海正在裂缝后翻涌咆哮!那绝非谢青符试图驾驭的低阶雷符所能引动的力量!
那是陈百草爷爷以残存神魂为代价,三年前亲手封印在这芥子空间深处,用以庇护最后这片净土的——九天玄雷!足以将整个空间连同里面的一切都化为齑粉的禁忌之力!此刻,封印被谢青符那蕴含《血墨符术》气息的血符和夜无痕手中那半张同源残页的意外碰撞,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致命的缝隙!
“坎位七步!入药田!快!”陆昭雪的嘶吼声带着撕裂喉咙般的尖利,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那片幽蓝闪烁的腐骨草田!她明白了,唯一能暂时抗衡这狂暴天雷属性的,只有这片蕴含剧毒、属性极阴的腐骨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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