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夜雨,不是温柔的淅沥,而是裹着腐尸花粉腥甜气的铁砂,噼里啪啦狠狠砸在偷渡船朽烂的舱顶。每一次撞击都让船体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冰冷的雨水从千百条裂缝里无孔不入地渗漏下来,在低洼处汇聚成一片片浑浊的水洼,倒映着舱底昏黄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光晕。空气浓稠得能拧出水来,混杂着铁锈、霉烂、海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那是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
船舱角落,一堆勉强算是干燥的霉烂草席上,谢青符俯趴着,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微微痉挛。他脖颈上缠绕的、早已被脓血浸透发黑的绷带散落开来,露出下方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溃烂景象——从后颈一直蔓延到左侧锁骨的焦黑雷击旧疤,此刻正被一种诡异阴毒的墨绿色侵蚀着,腐烂的皮肉翻卷,形成一个深可见骨、边缘还在不断扩张的北斗状血洞!脓血混着黑绿色的毒液,如同活物般在伤口里缓慢蠕动、流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糜烂,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牙关紧咬,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冰冷的汗珠。
陆昭雪跪坐在他身边冰冷的船板上,碎金色的瞳孔里映着那片狰狞的伤口,像两簇在寒风中摇曳的微弱火苗。她左眼那颗朱砂痣上覆盖的薄霜似乎又厚了一层,指尖凝聚的《百草诀》淡金色灵气,悬停在谢青符后颈溃烂的毒疮上方三寸之处,光芒微弱而谨慎,仿佛在试探一片布满陷阱的雷区。
“《归元丹经》第七篇……腐骨毒入髓……需引北海冰魄寒气,逆冲督脉,逼毒于外……”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低语声,混杂着舱外狂暴的雨声,直接在她识海深处响起。是陈百草前辈那缕即将彻底消散的残影,在用最后的力量进行指引。
陆昭雪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腥咸和腐臭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她猛地一咬舌尖,一股带着奇异淡金光泽的滚烫血液涌入口腔,被她强行凝聚在指尖,混合着那缕淡金灵气,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点向那溃烂伤口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皮肤——那是《百草诀》记载中疏导“坎位”三处关键灵窍的起始点!
就在那蕴含着金血的灵气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呃!”谢青符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嗤!
一股极其阴冷、污秽、带着强烈抗拒和吞噬欲望的反冲灵力,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从那溃烂的北斗血洞深处爆发出来!陆昭雪指尖的淡金灵光瞬间被染上墨绿,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她手腕上!
砰!
陆昭雪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掀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凝结着盐霜的舱壁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喉头一甜,一丝淡金色的血线从嘴角溢出。她捂着剧痛的手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坎位三针……灵气怎么可能……逆行得如此狂暴?!” 这完全违背了《百草诀》的常理!仿佛谢青符体内盘踞的不是单纯的腐骨毒,而是一个拥有意志、疯狂抵抗驱逐的活物!
“娘嘞!这帮幽冥殿的狗崽子,连喘口气、治个伤都不让人安生?!” 一声暴躁如雷的怒吼炸响!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舱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面撞开!铁十七那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混着血水顺着他虬结的肌肉往下淌。他那只布满星辰纹路、闪烁着危险幽光的噬灵毒藤左手,此刻正如同狂舞的巨蟒,将两个刚刚扑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冲进来的幽冥殿黑衣探子死死绞住!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传来。铁十七独眼中凶光毕露,看都没看那两具迅速软下去的尸体,目光死死钉在草席上谢青符后颈那片触目惊心的溃烂上。那北斗状的血洞边缘,墨绿色的腐毒如同活物般蠕动。铁十七胸口那个被冰魄寒气暂时封住、边缘凝结着红色冰渣的巨大伤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传来一阵钻心蚀骨的剧痛!他闷哼一声,布满血丝的独眼瞬间瞪得滚圆,里面燃烧着狂暴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不安。
“他娘的!这毒……不对劲!”铁十七突然暴吼一声,竟用那只完好的右手,猛地撕开了自己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上衣!露出了肌肉虬结的胸膛!只见他胸腔正中央,那颗之前引爆星辰砂、如今已布满裂纹、黯淡无光却依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砂核,此刻正如同心脏般,一下、一下,与谢青符后颈北斗血洞的腐毒蠕动……产生了诡异的共鸣震颤!每一次震颤,都让铁十七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一下,也让谢青符溃烂伤口流出的脓血更加汹涌!
“他的毒疮……连着东西!”巫铃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银针,从另一侧的阴影中刺出。她背靠着冰冷的舱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右腕霜纹蛊印的幽蓝寒光在昏暗光线下闪烁。她左腕的银铃锁链如同活物般无声滑出,闪电般缠住了船舷破洞处试图钻进来的第三名幽冥探子的脖颈!锁链收紧的瞬间,无数细小如尘、散发着碧绿磷光的蛊虫虚影从链节缝隙中疯狂钻出,眨眼间就将那探子啃噬成一具挂着残破黑衣的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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