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尸藤在暴雨中腐烂的腥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人的咽喉。北海的夜雨不是雨,是裹挟着粘稠腥臭的墨汁,倾盆而下,砸在泥泞的山道上,溅起的泥点都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死气。风在呜咽,吹得漫山遍野的腐尸藤蔓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紫黑色的妖花在雨幕中开合,贪婪吮吸着死亡的气息。
云织月拄着她的卦竹杖,每一步都深陷在没过脚踝的冰冷泥泞里。杖头那圈暗银色的卦纹,在残月偶尔穿透厚重云层投下的惨淡微光里,幽幽亮着,倒映在脚下浑浊的积水中,凝成一片片破碎、扭曲、仿佛被命运之手揉皱的星图。她刚刚燃烧寿元强行动用逆命卦术,此刻新生的白发如同失去光泽的银丝,湿漉漉地垂落在肩头,发梢还沾着之前阴兵溃散时飞溅的、早已凝固成块的黑血。每一次抬脚,都踏碎积水里陆昭雪残留的、尚未完全融化的尖锐冰凌,发出细微却刺耳的碎裂声,仿佛踩在过往的残骸上。
“坎位……三十丈……”她喘息着,声音破碎得如同被车轮碾过的枯叶。龟甲在她另一只手中紧握,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早已蔓延过龟甲本身,爬上了她苍白的手心,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刺痛。她试图捕捉那冥冥中指向生机的方位,可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脏腑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攫住了她!双腿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向前踉跄,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直直朝着泥潭栽倒!
冰冷的、混杂着腐叶和某种粘稠腥臭的泥水,猛地灌入她的衣领,激得她一个寒颤,窒息的淤泥瞬间堵住了口鼻。绝望的窒息感刚涌上来——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破空声!一柄青竹伞,如同从天而降的屏障,带着一股凌厉而冰寒的气息,精准无比地斜插在她栽倒位置的前方!伞骨撑开的瞬间,上面流转的北斗纹路骤然亮起幽冷的微光!光芒如同活水般流淌而下,瞬间冻结了她脚下那片翻涌着、试图将她彻底吞噬的泥沼!几只刚刚从泥潭深处探出、缠绕着腐尸花藤的阴兵残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寒之力瞬间冻僵,保持着狰狞扑击的姿势凝固在泥浆表面!
一个修长、沉默、几乎与暴雨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立在伞外三丈远的竹林边缘。暴雨疯狂冲刷着他脸上那张冰冷的、毫无表情的面具,也冲刷着面具边缘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是夜无痕。他那双灰蒙蒙、仿佛永远不起波澜的眼眸,透过雨幕,冰冷地扫过云织月几乎完全浸透在泥水里的狼狈身影。
“幽冥殿的‘探魂香’,混在雨里。”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比这北海的夜雨更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泥水里,“半刻钟后,换铁十七探路。”没有询问,没有关切,只有冰冷的判断和命令。
云织月猛地呛咳起来,吐出大口腥臭的泥水。她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抓住那根救命的卦竹杖,冰凉的杖身似乎给了她一丝支撑的力气。她没有去看伞外的影子,只是借着竹杖的支撑,猛地从泥潭中拔身而起!动作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狠厉。
“你总在算准我摔倒的位置。”她喘息着,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自嘲的冷意,竹杖却毫不停顿,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刺穿脚下被冻结的泥面!杖头卦纹银光大盛,瞬间绞碎了泥潭下几根试图再次缠绕上来的腐尸花藤!她湿透的白发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倏地缠绕住插在泥地里的青竹伞柄,猛地一旋!
呼!
伞面高速旋转!甩出的冰冷雨滴,竟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被某种无形的卦力牵引,在空中瞬间凝成数个巴掌大小、飞速旋转的、闪烁着银光的卦象符号!这些由雨水构成的卦象,如同小小的盾牌,环绕在她身侧。
“就像三年前,”云织月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锐利的、仿佛要刺破什么的尖锐,“你在陆家村火场外……总在七步距离。”她的目光第一次,隔着冰冷的雨幕和那柄伞,直直刺向竹林边缘那个沉默的影子。
铮!
回答她的是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夜无痕的星图匕首骤然出鞘!刃身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寒芒!匕首上的北斗纹身如同被点燃的星火,瞬间暴涨!化作一张由纯粹星光构成的、边缘锋锐如刀的巨网,朝着竹林深处某个角落猛地罩下!
“噗嗤!噗嗤!”利器撕裂血肉的闷响和短促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个试图借着竹林掩护、从暗处扑出的幽冥殿黑衣符师,瞬间被这张星光巨网绞成了漫天碎肉血雨!
“那夜我若近一步,”夜无痕的声音依旧冰冷,混在雨声和碎肉落地的声音里,清晰得令人心头发寒,“你现在该是往生阵的阵眼。”他手腕一抖,匕首收回,刃身不沾一丝血迹。面具下,一丝微弱、几乎看不见的白气在寒冷的雨夜中逸出,那是他短暂急促的呼吸。
“就像此刻,”云织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身体都在颤抖,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破碎的笑意,竹杖带着一丝决绝,猛地指向西南方向,“你明知我寿元将尽……”她的话,如同一个不详的诅咒,瞬间引来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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