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村的公路上仍旧横着那棵粗壮的杨树,要想搭上去县城的公交,需要走个把小时,到国道边上去等。
江荀全副武装,要陪着姐姐去,被郁芳瞪了一眼:“你一个姑娘干什么去?”
“那我姐一个人走这么远,出了事情怎么办?”
郁芳瞪着江荀,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庆中正好从外面回来,得知女儿要去相亲,愣了一下,随即摘下皮手套,边给电车充电,边嘱咐道:“去了那儿好好表现,懂事儿着点,别总叫人看笑话!”
郁江离不知该怎么应声,沉默着将头转向一边。
最终江荀拗不过父母,只能蹬着自行车把郁江离送到了国道边上。
两姐妹轮流坐在后面,但双手仍旧冻得红萝卜似的,手指明显粗了一圈。
郁江离将手套摘下来,趁着还有点余温,赶紧给江荀套上:“下午就不要来接我了。我早点回来,趁着暖和走回去。”
“没事,下午我骑电车。”
“算了。”郁江离垂下眼睫,那辆电车自买回来后就是父亲在骑,别人只能在他不用的情况下骑一下,时间稍长便会招来一顿说教,久而久之,就连郁芳都很少碰那辆电车。
公交车在不远处响起鸣笛,郁江离挥手和江荀告别。
两边是一望无垠的麦田,不及脚踝的小麦萎靡地覆在地上,暗绿的叶子上蒙了一层黄土,几天前的小雪已经变成混着泥土的冰渣。
江荀目送汽车走远,搬起自行车调了头,那条一米多宽的小路已经完全隐没。郁江离透过车窗,只能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飘在土蒙蒙的麦子地里。
荒芜的野外,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江荀一个人的影子,远处是一片光秃却紧密的果树,黑压压的树枝截断了视线。江荀一转弯,便消失在树林中。
一股埋藏在心中许久的恐惧涌上心头,但汽车已经驶出老远,停靠在一个她不知道的村子旁边。
两个中年妇女有说有笑地上了车,坐在后排。
车里的气氛渐渐热闹。郁江离有些分神,心中的担忧无意间淡了少许。
汽车驶进怀明县城,是一个小时之后了。郁江离算着时间,江荀应该到家了,于是发了信息。
江荀回复得很快,顺便附带了一张照片。她骑着自行车刚到家门口,大门紧闭。
江庆中和郁芳都出去了,她正要给郁芳打电话。
江荀平安到家,郁江离彻底放心,只是那份愧疚却在心头久久萦绕。她自小体弱,又敏感多思,江荀四五岁的时候,就一直是江荀在让着她,护着她。
县政府对面的广场又叫人民广场,北方的城市大多是这样的配置,人民广场,朝阳路,教育大街,几乎每城每县都有。
人民广场四四方方,就连里面的花坛也十分规整,四边形,五边形,亦或圆形。
时值冬末,广场上的冬青叶呈现浓厚的暗绿色,后面的松柏排列整齐,像极了运动场上岿然不动的标兵。
“郁江离。”
郁江离几乎忘记了这个声音,但当这个声音响起时,心中还是不由地生出一阵熟悉的反感。她转过身,看到冬青旁站着一个人。
看惯了顾霜辰,再看向周成时,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越过他的头顶,望向斜上方的天空。
周成穿了一件棕色的羽绒服,戴着一顶奶白色的帽子,白净的脸上透出一丝粉红。见到郁江离,他似乎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
郁江离在原地停了半分钟,见周成是这种态度,她本想转身就走。转念一想,她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和周成极限拉扯的。
深吸一口气,走到周成身边,她微微扬起头,曾经老气横秋的低马尾已经变成蓬松的卷发,颜色换成了冷茶棕,依旧用一根皮筋简单地扎着,韵味却胜过以往千百倍。
周成一时走神,也不知看了多久,只是恍惚记得,上次她这样仰头看他,是在中秋前夜的街头,她问他:“周成,你喜欢我吗?”
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那一幕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郁江离定了定神,“周成,很抱歉,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而且,不论将来怎样,我都不会和你交往。如果我的家人,或者是某些中间人,想向你介绍我,也希望你能明确地拒绝,以免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周成怔了一下,干笑一声:“那真是辛苦郁大小姐了,拒绝我还需要亲自跑一趟。”
郁江离一早知道他是什么人,却还是在心里对他存了一点幻想,或许他们可以体面地分手,或许还可以当朋友。如今被人家冷嘲热讽一番,郁江离心底一寒再寒,却也只能笑自己愚蠢天真,怨不得别人。
郁江离转身欲走,却被周成喊住:“郁江离,你……”周成下意识上前,却又停住了脚步,“你,喜欢过我吗?”
周成的声音极轻,是郁江离从未听过的,带着轻微颤抖的语调。
她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和周成见面,仓促,笨拙,手足无措,脸颊一阵阵发烫。她坐在周成对面,努力想找到两个人都能聊得起来的话题,周成却兀自刷起手机,就连吃饭时,手指也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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