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附着在鼻腔深处,张援将病号服袖口又往上卷了两道,露出腕间监护仪留下的淡红压痕。窗外暴雨初歇,水滴顺着住院部窗框的缝隙蜿蜒而下,在窗台上积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
"张总,您要的东西。"陆子铭将牛皮纸档案袋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金属纽扣与玻璃药瓶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从老宅保险箱取出来的,按您说的没让任何人经手。"
张援的指尖触到档案袋边缘时微微发颤,仓库大火那晚吸入的浓烟似乎还灼烧着气管。她示意助理拉上窗帘,当病房陷入半明半暗的昏黄时,才小心拆开封口处已经褪色的火漆印。
泛黄的日记本滑落出来,封面烫金的"1989"字样在台灯下泛着陈旧的光泽。翻开扉页,母亲清秀的字迹让张援喉头突然发紧——"赠爱女援援周岁纪念",墨迹晕染处还留着疑似泪痕的皱褶。
"您母亲去世前一周把这个交给我保管。"陆子铭递来老花镜时声音压得极低,"说等您三十岁生日再......"
张援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母亲车祸那年她刚满二十五,这本该在五年后交接的日记,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掌心。第一页的日期赫然是车祸前三个月,记载的却是顾氏集团与张氏企业的第一次秘密谈判。
"七月十五日,顾长河今日再度提出并购方案,竟敢用援援的留学签证作筹码......"母亲的字迹在这里突然变得凌厉,钢笔尖几乎划破纸面。张援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这行字,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车祸前夜母亲反常地取消了她的返校机票,坚持要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
病房门被叩响的瞬间,张援条件反射般合上日记。顾寒峰带着夜风的气息走进来,黑色大衣肩头还沾着未干的雨滴,手里却捧着与冷峻形象极不相称的保温桶。
"陈皮红豆沙。"他将保温桶放在床头,目光扫过摊开的日记本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你该先吃点东西。"
张援注视着他熟练地旋开保温桶盖子,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空气。前世母亲葬礼上,这个当时还是陌生人的男人曾在她身后撑了整整三小时的黑伞。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巧合。
"你父亲当年......"张援刚开口,顾寒峰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父亲主治医师"的来电显示让两人同时僵住。
走廊尽头的消防栓映出顾寒峰紧绷的侧脸,他挂断电话后沉默了很久,最后从内袋取出个同样款式的牛皮纸袋:"今早收到的匿名信,指控我父亲策划了多起商业谋杀——包括你母亲的车祸。"
张援的指甲陷入日记本皮质封面,那页记载着"顾长河威胁"的纸张在她指间沙沙作响。病床旁的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率已经飙到120。
"我查过笔迹。"顾寒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赵明远模仿沈家老爷子的手笔。"
窗外的积云又沉了下来,雨滴开始试探性地敲打玻璃。张援翻开日记中间被折角的一页,母亲记录某次慈善晚宴的段落旁,有人用红笔批注了"谎言"二字。那鲜红的墨迹新鲜得刺眼,分明是最近才添上去的。
"这不是我母亲的笔迹。"她将日记本转向顾寒峰,指着夹在其中的老照片,"但拍照时站在我父亲右边的人,你认得出来吗?"
照片里二十出头的赵明远父亲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正弯腰给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点烟。那人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但小指上的蛇形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与沈玉娇去年生日收到的家传首饰一模一样。
顾寒峰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掏出手机快速滑动相册,最后定格在某张董事会合影上:"沈老爷子三十年前就戴着这枚戒指,但......"他的指尖放大照片角落,"1998年金融风暴后,他再没公开戴过任何首饰。"
监护仪的警报声终于惊动了护士站。当值班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时,张援已经迅速将日记本塞到枕头下。她接过护士递来的药片,舌尖尝到一丝异常的苦味,突然想起日记最后一页母亲潦草的记录:"药苦即吐,切记。"
"等等。"她叫住已经转身的护士,"能换种助眠药吗?上次的吃了胃痛。"
护士疑惑地翻看医嘱单:"可今晚根本没有开助眠药啊?"
顾寒峰的手已经按在了紧急呼叫按钮上。张援看着被护士拿走的药片,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前世母亲车祸前两周,也曾抱怨过医院开的药味道不对。
雨势渐猛,豆大的水珠砸在窗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叩击。张援在雨声中翻开日记末页,母亲最后一段文字被大团墨水遮盖,只能辨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词组:"不要相信......顾家......沈家联手......证据在......"
"我父亲的主治医生刚告诉我,"顾寒峰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最近三次体检的血液报告都被人动过手脚。"他解锁平板调出份文件,"真正异常的指标被人为修正了,而能接触到这些数据的除了医院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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