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的喜房里,檀木梁柱间腾起的热流卷着喧天笑闹,几乎要把雕花屋顶掀翻。沈微婉端坐在铺着鸳鸯锦的婚床上,指尖隔着袖缎捻了捻油纸包——里面是她昨夜三更磨制的"美人痒",南蛮痒痒草混着西域七星辣椒粉,粉末细如敦煌飞沙,隔着纸包都能嗅到若有似无的辛辣气,熏得她鼻尖发痒。
"新娘子藏得严实!"门外传来吏部侍郎家公子扯着公鸭嗓的起哄声,"七皇子,您倒是掀盖头啊!莫不是自己先臊得慌?"
萧煜立在床边哭笑不得,玉带扣上的双鱼佩随呼吸轻轻碰撞。他刚抬手指腹触到盖头流苏,"砰"一声巨响,雕花木门被撞开道缝,三五个酒气熏天的公子哥勾肩搭背挤进来,手里攥着的花生桂圆骨碌碌滚了满地。为首的翰林编修打了个酒嗝,眯眼打量婚床:"让我等瞧瞧新娘子究竟多——"
话音未落,沈微婉算准了红烛折射的光影,在盖头被掀开的刹那猛地起身扬手!粉色粉末如敦煌飞天散花般腾空,在烛火里划出诡谲弧线,精准扑向最前排三个倒霉蛋的面门。
"阿嚏!阿嚏——!"
"什么鬼东西?呛死小爷了!"
前排宾客瞬间涕泪横流,锦袍前襟洇出大片水痕。吏部公子揉着发痒的眼睛尖叫,原本油光水滑的脸上泛起密匝匝的红疙瘩,活像刚从蜂巢里滚出来。他踉跄着撞翻烛台,火苗"腾"地窜高,惊得旁边的翰林编修抱头鼠窜。
"尝尝我特制的'开心粉'呀!"沈微婉晃着空油纸包,盖头下的声线笑盈盈的,"吃了能让人开心到打嚏喷,不好吗?"她晃动手腕时,嫁衣上的九十九只金线凤凰扫过打翻的烛台,惊得火苗颤了颤,映得满室通红。
萧煜眼疾手快闩上门,转身时正看见翰林编修抓耳挠腮地往门缝里钻,袍角还沾着方才撒落的桂圆。他无奈扶额:"本王的洞房花烛夜,生生被你搞成了城西乱葬岗的生化战场。"
半个时辰后,喜房终于落针可闻。 春桃端着铜盆跨门槛时,铜盆里的热水晃出边沿,烫得她跳脚。只见沈微婉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喜服上的珍珠,十二幅蹙金绣嫁衣铺了满床,珍珠落玉盘般叮咚作响。
"小姐,您这痒痒粉也太霸道了!"春桃凑近时打了个连环喷嚏,"李公子出府时脸肿得像发面馒头,被他爹拿龙头拐杖追着打,满街喊'娘救我'!"
"那是自然。"沈微婉头也不抬,指尖捏下颗鸽卵大东珠,"南蛮痒痒草配西域辣椒,足能痒足三天三夜。"她忽然从妆奁夹层又摸出包粉末,油纸包上歪扭写着"见者有份","方才跑慢的那几个,让小厮悄悄塞进他们衣领里——咱不做亏本买卖。"
春桃接过纸包时又打了个喷嚏,眼泪汪汪:"小姐,您连回礼都备好了?"
"那是。"沈微婉下巴点向墙角朱漆食盒,鎏金锁扣在烛火下泛着红光。春桃打开时倒抽凉气——十二块印着歪扭小猪的辣年糕码得整齐,红通通的表面浮着层辣油,光闻味道就呛得人喉咙发紧。
"给那些想闹洞房的贵女们的。"沈微婉挑眉,凤冠上的珍珠流苏晃得人眼晕,"保证她们咬一口就辣得舌头发麻,三个月不敢假笑——省得见了我还装模作样。"
次日清晨,将军府门房差点被帖子埋了。 春桃抱着厚厚一摞烫金帖子冲进内室,鬓边绒花歪到耳后,脚下还沾着门槛的露水:"小姐!全京城有头有脸的府邸都送帖子来了!太傅夫人附了十斤辣花生,工部尚书家小姐送了二十斤西域七星椒!"
沈微婉拿起一张镶金线的帖子,展开时飘出淡淡椒香。上面是工部小姐的亲笔小楷:"闻七皇妃洞房神技,小女欲求'开心粉'秘方,附西域七星椒二十斤,恳请教诲。另:家兄昨日被痒粉所伤,求赐解药。"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嵌螺钿软榻上滚下去:"看来我的'坑人学院'得增设痒痒粉速成班了!"
正说着,帘栊微动,萧煜掀帘进来,手里捏着份明黄奏折,玉色靴底碾过地上残留的桂圆壳。"父皇让你进宫一趟。"
"啊?"沈微婉惊得帖子掉在地上,珍珠耳坠晃得叮当作响,"皇上也要尝尝我的'开心粉'?"
"自然是玩笑。"萧煜走到她身边,屈指刮了刮她鼻尖,指腹蹭到她脸上未卸的珍珠粉,"不过父皇在奏折里批注,说以后宫宴再有不长眼的使坏,就让你拎着粉包去'主持公道'——还画了个笑脸。"他说着眼角含笑,显然憋笑憋得辛苦。
两人正说着,窗外传来孩童们的童谣声,调子是新学的顺口溜,还打着快板节奏:
"新娘撒粉闹洞房,
宾客吓得叫爹娘,
七皇子,快护妻,
洞房变成欢乐场!"
沈微婉听得直乐,忽然跳起来:"对了殿下,我新研制的'防狼胡椒粉'还缺个试用品......"
"打住!"萧煜赶紧摆手,指尖蹭了蹭下巴,"本王的胡子昨儿被'开心粉'呛得打了结,至今用了三罐松油才梳开。"他从袖中掏出个锦盒,银丝缠枝纹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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