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府的后花园在暮秋时节依然生机盎然,开得正盛的菊花铺满了整个花圃,赤金、绛紫、月白的花瓣在晨露中舒展,萧煜负手立于花径中央,玄色锦袍上绣着的暗纹蟒龙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正俯身观察一株墨菊的长势,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一枚裹着新棉的弹丸擦着他腰间的玉带飞过,"噗"地砸在三丈外的太湖石上,惊起两只栖息的麻雀。
"臭小子!"萧煜猛地回头,只见三岁的坑坑正躲在盛开的海棠树后,圆滚滚的身子把胭脂色的花瓣撞得簌簌落下。小家伙手里攥着柄竹制弹弓,羊角辫上还沾着片黄叶,见父亲回头,立刻笑得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小胖手得意地晃着弹弓:"爹!我打中你的屁股啦!"
还未等萧煜发作,脚踝突然传来一阵紧缚感。他低头看见两岁的哇哇抱着一截猩红绸绳,正用吃奶的力气把他的裤脚往老槐树干上缠。小姑娘梳着双环髻,发间别着的石榴红绒花随着动作晃悠,藕节似的手臂上沾着草汁,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喊:"爹!当大马!"
"驾!爹快跑!"坑坑趁机从树后冲出来,竟把弹弓弦套在萧煜脖子上当作缰绳。萧煜被勒得一个趔趄,锦袍下摆扫过沾满露水的秋草,哭笑不得地喝道:"反了反了!你们俩小混蛋......"话未说完,哇哇已将红绸绳系了个死结,坑坑则捡起第二枚弹丸,作势就要往他身上射。
"别别别!"萧煜慌忙举手投降,看着儿子女儿亮晶晶的期待眼神,无奈地弯下腰,"爹当大马,当大马还不行吗?"话音未落,哇哇已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背,小胖腿夹紧他的腰侧。坑坑则拽着"缰绳"在前头跑,嘴里喊着不成调的号子:"驾!驾!"
萧煜被拽得跌跌撞撞,玄色锦袍下摆沾满了草屑与花瓣。路过的春桃刚端着水盆经过,见状慌忙低头,却忍不住肩膀剧烈颤抖,水珠从铜盆边缘溅出,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痕。拄着枣木拐杖的老管家恰好巡视至此,气得花白胡子都翘了起来,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成何体统!七皇子殿下岂是你们这般......"
"老管家别生气嘛!"沈微婉摇着缂丝团扇从月洞门款步而入,她身着烟霞色蹙金双绣罗裙,鬓边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步伐轻颤。看见萧煜被折腾得发髻散乱,锦袍皱如抹布,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团扇遮住半张脸仍漏出清脆的笑声:"这不锻炼殿下的体能嘛!将来上战场,扛个十斤重的盔甲不在话下!"
萧煜趁机直起腰,将背上的哇哇甩到怀里,指着沈微婉气道:"沈微婉!管管你儿子女儿!再不管我就把他们扔到太学去背《论语》!"
"哎别呀殿下!"沈微婉连忙上前,从袖中掏出巴掌大的画板与炭笔,蹲在满地花瓣中眉眼弯弯,"好不容易抓拍到殿下当'人形大马'的英姿,可得画下来留作传家宝。"她指尖捏着炭笔,在宣纸上勾勒萧煜被绑在槐树上的轮廓,阳光透过叶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连睫毛都镀上了金边。
"画什么画!"萧煜又气又笑,抬脚作势要踹,却被哇哇抱住小腿。坑坑见状立刻举起弹弓,奶声奶气地喊:"娘你看!我能打中爹的玉带扣!"话音未落,裹棉弹丸"啪"地击中萧煜腰间的羊脂玉坠,玉坠子晃出清脆的碰撞声。沈微婉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指着萧煜发髻上的草叶:"好枪法!比你爹当年射柳穿杨准多了!"
直到沈微婉画完速写,萧煜才让春桃解开红绸绳。他揉着被勒出红痕的手腕,看着两个还在傻笑的孩子无奈道:"说吧,今天又想让爹干嘛?"
坑坑立刻举起弹弓,小胖脸上写满期待:"爹,教我打弹弓!以后用这个坑皇爷爷笼子里的白鹦鹉!"
哇哇则举起红绸绳,在手里绕成圈:"我要学绑人!把太傅绑在椅子上听我背《三字经》!"
沈微婉在旁连连点头,折扇轻点萧煜胸口:"这主意不错!殿下你就辛苦点,当回活体教具呗?"
萧煜扶额长叹:"你们娘仨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我这七皇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话虽如此,他还是接过坑坑的弹弓,单膝跪地示范瞄准姿势。"看好了,"他眯起左眼,弹丸"嗖"地飞出,精准击落枝头一片将落的黄叶,"打弹弓要三点一线,懂吗?"
坑坑看得目瞪口呆,接过弹弓有样学样,却把弹丸射进萧煜的发髻。"爹!你头发上有叶子!"小家伙惊呼,伸手去摘,却把萧煜的发簪也扯了下来。沈微婉笑得直不起腰,上前帮萧煜整理乱发,指尖拂过他鬓角的碎发:"殿下,你这老师当得不合格啊,连自己都坑!"
正闹着,太后的贴身宫女匆匆赶来,看见萧煜头发凌乱、锦袍皱巴巴的模样,硬是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福了福身道:"七皇子,七皇子妃,太后请您带着小公子小郡主去慈宁宫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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