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青烟袅袅,铜鹤香炉里的龙涎香正散着幽微的甜气。皇帝刚将北狄使者阿古达进献的夜明珠搁在玉案上,那珠子在烛火下流转着星辉般的光,惹得宠妃掩唇轻笑。阿古达突然抬手拍掌,掌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撞出回音,两个虬髯如戟的北狄壮汉抬着蒙黑布的木笼上前,笼底传来窸窸窣窣的爬动声。
"大晟皇帝陛下,"阿古达的汉话带着草原风沙的粗粝,手指关节敲得笼壁咚咚响,黑布被他一把扯掉,"我北狄勇士皆能徒手擒蝎,贵国可有人敢摸这蝎尾?若没有——"他故意拖长语调,目光扫过阶下文武,"便是懦夫之国!"
笼中景象让殿内抽气声四起。碗口大的毒蝎正团成黑黢黢的球,尾刺如淬毒的针尖,在烛火下泛着青幽的光,每爬动一步,爪子刮过木笼的声音都让人心头发紧。丞相捻着山羊胡往后缩了半步,御史大夫猛地咳嗽起来,连站在前列的萧煜都微蹙眉头——这西域黑尾蝎他在兵书见过,一刺便能毒死壮牛,摸尾刺无异于寻死。
"使者大人这可就没意思了。"
清脆的女声突然从殿门传来,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沈微婉抱着坑坑,身后跟着蹦跳的哇哇,蹙金绣玉的裙摆扫过金砖,头上赤金点翠步摇晃出细碎的光,每一步都踩在阿古达错愕的目光里。她本在慈宁宫陪太后拼九连环,听闻前朝有"耍毒虫"的热闹,立刻揣着俩娃赶来。
阿古达眯起眼,上下打量这个敢在金銮殿随意走动的女子:"你是何人?"
"我呀——"沈微婉将坑坑放在地上,蹲身替他扶正歪了的虎头帽,帽檐上缀着的珍珠蹭过孩子红扑扑的脸颊,"就是京城街坊邻里念叨的那个'坑人精'呗。"
坑坑立刻揪住沈微婉的裙角接话,奶声奶气却字字清晰:"我娘说了,坑人要趁热气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满殿憋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皇帝忍俊不禁,摆手让沈微婉上前:"微婉啊,这北狄使者想见识我朝勇士,你......"
"陛下,摸蝎尾多没趣呀。"沈微婉打断皇帝,指尖戳了戳坑坑的小胖手,"坑坑,把昨儿藏的'零嘴'拿出来给使者大人瞧瞧。"
坑坑眼睛一亮,从袖兜里掏出个油乎乎的油纸包,黄澄澄的巴豆滚出几粒在金砖上。这是昨日沈微婉给他装的"武器",本是让他去太傅府花园"埋雷",捉弄那总揪他辫子的太傅孙子。
阿古达脸色一沉,手按上腰间弯刀:"你想做什么?"
"喂蝎子呀。"沈微婉笑得像偷腥的狸猫,把坑坑往蝎笼前推了推,"使者大人不是说勇士能擒蝎吗?我儿子能让蝎子自己乖乖听话,算不算更大的本事?"
坑坑早被沈微婉耳提面命过"坑人要快准狠",踮着脚就把整包巴豆撒进蝎笼。那几只毒蝎本在笼里张牙舞爪,闻到巴豆特有的辛香,竟真的蜷起尾刺凑过去啃食。阿古达刚扬起嘴角想嘲笑南人愚蠢,就见毒蝎突然原地打转,尾刺无力地耷拉下来,接着"噗噗"几声闷响,墨绿色的汁液从尾部渗出,不多时便肚皮朝天,八只爪子抽搐着不动了。
"蝎......蝎子拉稀死了?"阿古达瞪圆了眼睛,络腮胡都在发抖。他带来的毒蝎是用毒蛇血、毒草汁喂养了三年的凶兽,从未见过这阵仗,竟被一把巴豆搞死了?还是拉稀死的?这要是传回北狄,他得被族人笑死在草原上。
沈微婉拍了拍手,抱起坑坑,指尖蹭掉他鼻尖的灰:"使者大人你看,不用摸尾刺,照样让它归西。我儿子这手'巴豆烩毒蝎'的本事,算不算勇士中的勇士?"
坑坑立刻举起小胖手,像在学堂回答先生问题:"我娘说了,对付坏东西,就得给它爱吃的!越爱吃,死得越惨!"
金銮殿先是死一般寂静,随即爆发出哄笑。皇帝笑得直拍龙椅,玉案上的夜明珠都跟着颤了颤;萧煜无奈地摇头,却在看向沈微婉时,眼里漾着化不开的宠溺;连站在殿角的小太监都憋得满脸通红,掐着自己大腿才没笑出声。阿古达的脸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他带来的毒蝎本是想杀杀大晟的威风,谁知被个奶娃用泻药般的巴豆搞成了笑话,这比被人当面打脸还难受。
"你......你这是歪门邪道!"阿古达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使者大人这话可不对。"沈微婉挑眉,从坑坑另一只袖兜里摸出块糖糕,塞给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哇哇,糖霜沾在孩子指尖,"我儿子用巴豆喂蝎,是摸准了蝎子的喜好,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倒是使者大人,拿几条毒虫来吓唬人,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
萧煜上前一步,自然地替沈微婉顺了顺被坑坑抓乱的发丝,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龙涎香萦绕鼻尖。他看向阿古达,语气带着皇子的威仪,却藏着笑意:"使者既来和亲,当以诚意相待。我夫人与小儿不过是跟使者开个玩笑,若使者觉得无趣——"他顿了顿,故意拖长语调,"本王请你去亲王府尝尝'巴豆炒蝎尾'如何?保证比你草原上的烤肉更够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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