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表叔踹开了我的门。我昨晚几乎没睡着,耳边还回响着他的警告——"李麻子的人不好惹"。
表叔眼下两块青黑,头发蓬乱,衬衫纽扣系错了位。他靠在门框上,咬着根没点着的烟:"起来,收拾东西,去游戏厅。"
"李麻子真会派人来?"我揉着眼睛问。
表叔瞥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下楼了。这就是答案。
游戏厅在东街口,一栋两层破楼房,楼下卖盗版游戏卡带和录像带,楼上摆了几台街机和四张麻将桌。
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霉味和烟味混合的气息。赵瘸子正擦着那台掉漆的台球桌,见我们进来,只扫了一眼,手上动作未停。
表叔将半条烟丢进痰盂,水面嘶地一声:"一会有人来,你把卷闸门放下一半。"
赵瘸子点点头,依旧不吭声。瘸了条腿,舌头倒利索得很,但在表叔面前,向来没几句废话。
"你,"表叔指着我,"去后隔间待着,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他递给我一把铁钥匙,"遇上不对劲,从窗户走。"
我攥着钥匙,想问什么,但表叔的眼神已经转向了门外。门帘被风吹起,露出一条缝隙,外面流动着晨雾和杂沓的自行车铃声。
隔间不大,十来平,地上堆着几箱走私洋酒和几摞游戏卡带,墙角摆了两张行军床,都压得很平,像是常有人睡。我刚坐下,外面就传来汽车引擎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下来五六个人。一个嗓音粗犷的男人在楼下大喊:"许九州!给老子滚出来!"
隔着门缝往外瞧,表叔正站在楼梯口,双手插在裤兜里,腰背挺得笔直,像棵老松:"大清早嚷嚷什么?影响我生意。"
"少他妈装蒜!"楼下的声音咄咄逼人,带着一股子戾气,"你徒弟昨天坏了我们生意,今天来讨个说法!"
"什么徒弟?"表叔的语气平平,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徒弟!那个细脖子瘦猴!"
一群人涌上楼梯,领头的是个寸头壮汉,黑皮夹克,鼻梁上一道刀疤,眼睛小而阴鸠。正是昨天在公园出老千的那个。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混子,几个腰里鼓鼓囊囊,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什么时候收徒弟了?"表叔挑了挑眉毛,脚尖轻轻点地,像是随时会踹人,"你们认错人了吧?"
"少他妈装傻!"寸头男啐了一口,唾沫落在地板上,"李爷让我把你那瘦猴徒弟带过去喝茶,识相的就交出来!"
"李麻子?"表叔眯起眼,嘴角抽动了一下,"他不是欠我一条命吗?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寸头男的脸色变了变:"李爷的账是李爷的,李二爷的账是李二爷的。你坏了规矩,就得给个说法。"
表叔站着没动,像一座小山,影子拉得很长:"让李二爷亲自来,你们几个,没资格跟我说话。"
气氛瞬间凝固,寸头男的手已经摸向后腰。其他几个混子也散开站位,有人捏着指节,发出嘎嘎的脆响。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缓慢而有节奏,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在移动。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哎呦,稀客啊!"一个浑厚而痞气的声音响起,尾音拖得老长,"一大早的,哪路不开眼的狗杂种来老头子这撒野?"
一个肥胖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像堵墙一样堵住了去路。身高接近一米八,却足有二百多斤,浑身上下都是肉,却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他穿着件艳俗的花衬衫,领口开到第三颗扣子,露出一大片肉和条金链子。手上戴着两枚铜扳指,顶端磨得锃亮,显然没少用来砸人。
"王胖子?"寸头男一愣,表情有些松动,眼神在王胖子和表叔之间来回扫视,"你什么时候跟许九州混一块了?"
王胖子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却不笑:"怎么,李家的狗现在管得着老子去哪?"他摸摸肚子,直接走到表叔身边,"老头子,这帮狗腿子找你麻烦?要不要我替你教训教训?"
我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切,心跳得厉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胖子叫表叔"老头子",一副熟人模样,可表叔从没提起过这么号人物。
寸头男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目光在表叔和王胖子间游移:"今天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打架的。许九州,把人交出来,大家好聚好散。"
"找人?"王胖子挖了挖耳朵,"找哪个啊?"
"许九州的徒弟,那个瘦猴崽子。"寸头男捏着拳头,骨节泛白,"昨天坏了我们的好事,今天必须去李爷那走一趟。"
"徒弟?"王胖子眉毛一挑,脸上浮现出夸张的吃惊表情,转向表叔,"老头,你啥时候又收徒弟了?不会是那个眼神跟鬼似的瘦猴吧?"
表叔耸耸肩,不置可否。
寸头男来回打量着两人,目光变得犹疑。他身后的一个混子低声嘀咕了句什么,被他瞪了回去。
"听着,"他恢复了些气焰,指着表叔,"今天是李二爷的意思,人必须带走,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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