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新泉州钦差行辕内灯火幽暗,庭院中偶有巡逻卫士步伐声响起,打破沉寂。行辕深处的密室之中,隔绝了外界喧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混杂着墨砚与老旧书卷的气味。密室四壁皆以厚重青石砌就,墙角一盏青铜灯盏摇曳着微光,映照出三道身影。
龙飞与李宸并肩而立,神色沉稳,目光却不时扫向对面之人。钦差高士奇端坐于紫檀木椅上,身着四品官服,乌纱帽下那张白净面孔在灯火映衬下显得有些阴郁。他双手交叠于膝,目光低垂,正凝视面前案几上摊开的一册账本与几封密信,眉间锁着深深的褶痕,似在权衡着什么。身旁一名幕僚低头站立,手抱一方砚台,笔触在纸上沙沙作响,似在记录要点,气氛压抑得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高大人,此乃我等自匪人巢穴中缴获之物,账册上所记,多为贡金转运与银两收受之详,末尾提及‘覆海会’,并隐有京城某人之代号。”龙飞声音低沉,语调中带着几分试探,目光却紧紧锁在高士奇脸上,试图捕捉对方每一个细微神情变化。他怀中“海龙佩”虽隐隐发热,却被他强行压下,不露分毫端倪。至于那块“海灵玉”及其与自身传承的关联,更是被他与李宸心照不宣地隐去,未曾提及。
高士奇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龙飞与李宸二人脸上逡巡片刻,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覆海会?哼,这名字倒不陌生。南洋之地,鱼龙混杂,地方豪强与海匪勾结,素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他手指轻叩案几,发出一声清脆声响,目光再度落在那账册上,“此中提及‘弘方’二字,倒是耐人寻味。尔等可知,这代号背后,究竟是指何人?”
龙飞与李宸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高士奇此言,分明是在试探二人是否知晓更深内情。龙飞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声色,拱手答道:“回大人,我等不过边陲小卒,只知账册所录牵涉甚广,具体内情,却是不敢妄自揣测。贡金失窃一案,干系重大,卑职等唯恐遗漏,方将此物呈上,望大人明察。”
李宸亦在一旁颔首,沉声附和:“正是如此。高大人身负圣命,督办此案,我等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此等账册线索,恐非我等所能穷尽,尚需大人明断。”他语调平缓,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隐隐带着一丝审视之意。毕竟,他虽以“李宸”之名行走南洋,但骨子里那股皇族血脉的高傲与机敏,却让他对高士奇的态度格外敏感。
高士奇闻言,轻哼一声,目光微眯,似在揣摩二人言辞中的真假。他缓缓站起身,负手踱步至密室一角,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一幅南洋海图,声音低沉道:“尔等之心,老夫自是明白。南洋总督暴毙,贡金失窃,此案已然惊动朝堂,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老夫又岂能向圣上交差?只是……”他顿了顿,转过身来,目光如鹰隼般犀利,直刺龙飞与李宸,“朝中之事,盘根错节,绝非你等区区边将所能想象。この账册与密信若全盘呈上,恐非但不能立功,反会引火烧身,殃及无辜。”
此言一出,密室内气氛骤然一滞。龙飞心头微震,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拱手道:“大人言重了。卑职等既奉命追查贡金下落,自当以事实为凭,不敢有半点私心。至于朝中之事,非我等所能置喙,唯愿大人能以社稷为重,秉公处置。”
高士奇听罢,目光微微一闪,似对龙飞的应对颇感意外。他沉默片刻,忽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摆手道:“好一个‘秉公处置’。老夫自有分寸,此案既牵涉覆海会与南洋官员勾结,少不得要上书一封,禀明圣上。只是,如何措辞,如何取舍……”他瞥了一眼案几上的账册,语气忽而一转,“倒需再细细斟酌一番。尔等既将此物呈上,便也莫要再多问,安心候命便是。”
龙飞与李宸闻言,心下皆是明了,高士奇此举,分明是已看出账册中的凶险,打算先压下一部分线索,至少在未摸清京城风向之前,不愿将自己陷入过于被动的境地。二人虽有几分不甘,却也知晓,眼下钦差态度暧昧,若强行逼迫,反易坏事,只得齐齐拱手,应道:“卑职遵命。”
高士奇摆了摆手,示意身旁幕僚收起账册与密信,又道:“贡金失窃一案,老夫自会尽快定论,尔等这些时日辛苦,功劳簿上自有你们一笔。今夜天色已晚,且先退下吧。”言罢,他重新坐回木椅,端起一旁茶盏,轻轻啜了一口,似已无意再多言。
龙飞与李宸对视一眼,知晓再留无益,躬身告退。退出密室之时,龙飞目光扫过高士奇身侧那名低头记录的幕僚,隐约见到对方笔下纸页上,似有“弘方”二字一闪而过,心头不由一紧,暗道:“此人既知‘弘方’之名,是否早已知晓背后之人?高士奇看似中立,实则城府极深,此番呈上证据,究竟会如何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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