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胜闻言，脸上笑容微僵，却很快恢复如常，忙道：“回大人，此处堤坝已修葺三成有余，预计秋前可全数完工。至于赈灾粮银，下官与同僚亲自督办，早已发放到各村，百姓无不感激朝廷恩德！”
“是吗？”李鸿章目光锐利，扫过王德胜脸庞，似笑非笑，“若果真如此，怎地本官途经几村，仍见百姓面色饥黄，甚至有逃荒者沿途乞食？王大人，莫非其中有何隐情？”
王德胜额头渗出细汗，忙辩解道：“大人明鉴，此地连年灾荒，纵有赈灾之粮，亦难填饱百口之家。下官已竭尽全力，实不敢有半点懈怠！”
李鸿章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而走向田间，几名随从紧随其后。河畔农夫见有官老爷前来，纷纷停下手中活计，面露畏惧之色，不敢靠近。李鸿章停下脚步，温声询问一老农：“老丈，此处堤坝修葺，可有帮你家田地换个模样？朝廷赈灾之粮，可曾收到？”
那老农战战兢兢，半晌才低声道：“回……回老爷的话，堤坝修得是好，可小的田地离得远，水还是引不到。赈灾粮……倒是听说过，可到了村里，就没多少了，听说……听说被几位大老爷拿去‘打点’了……”
“放肆！”不等老农说完，王德胜便怒喝出声，“哪来的刁民，敢在此胡言乱语！再多说一句，定要拿你治罪！”
李鸿章抬手止住，目光冰冷地扫向王德胜，沉声道：“王大人，百姓之言，乃是实情，若尔等无愧于心，何惧一言？看来，朝廷拨下的赈灾之粮，怕是没全落在百姓手中。本官今日亲眼所见，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如何对得起陛下重托？！”
王德胜闻言，面色惨白，噗通一声跪下，连声道：“大人明鉴，下官绝无私吞之举，若有隐情，定是下头人所为，求大人明察！”
李鸿章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转身对随从低声道：“此事不可轻忽，尔等即刻回京，调派人手，暗查顺天府上下账目，尤其是赈灾粮银去向。若果真有豪强地主私自截留，定要查个清楚，绝不姑息！”
随从领命而去，李鸿章复又望向远处河道，目光深远。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田野间，农夫们仍在挥汗如雨，试图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上，求得一线生机。新政初行，朝堂之争已然不易，地方之弊，更如顽疾盘根错节。若不将其连根拔起，纵有再多良策，怕也难以落地生根。
他心头微沉，暗自思忖：“今日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顺天府尚且如此，天下各地，又该是何等境况？新政推行，任重道远，若不能震慑宵小，民心何以归附？此事若不解决，恐成大患，非但坏了新政根基，亦会让承泽与龙飞的信任，平添几分变数。”
远处，永定河水缓缓流淌，水声低吟，似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与希望。李鸿章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向马车，然心头却似压着一块巨石，挥之不去。他隐隐察觉到，这赈灾粮银背后的黑手，或许不仅仅是地方豪强那么简单。若深挖下去，是否会牵出一个更大的隐秘？这一切，尚需时日来揭晓，而新政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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