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独坐于紫檀木案后,手持一支狼毫,墨迹未干的奏折摊开在案,几上烛火摇曳,映得他眉宇间一片深邃。他方才自宫中归来,与承泽一番对谈,虽表面波澜不惊,内中却暗流汹涌。帝王之心,愈发难测,而那无形的猜忌之影,更是如悬顶之剑,令人不安。
他搁下笔,目光移向案角一封未启的密信。信封上无署名,仅以一枚精巧的樱花印记为记。这是苏樱惯用的方式,旁人难以识破。龙飞嘴角微微一扬,似是因这熟悉的印记而略感心安。他伸指挑开封蜡,取出其中薄笺,字迹娟秀,正是苏樱亲笔。
“夫君亲启:自南洋返京已月余,妾身虽未常伴左右,然心系王爷安危。听闻近日朝中言风渐变,陛下对水师诸事多有微词,似有试探之意。妾身忧虑,君臣之隙已非朝堂权谋可解,恐有更大暗流隐于幕后。南洋商网近来探得些许消息,天京内外,似有旧贵暗中串联,或与覆海会余孽有关。妾身以为,王爷当暂避锋芒,韬光养晦,静观其变。待水师根基更稳,朝中情报齐备,方可徐图后计。切勿与陛下硬碰,免生不可挽回之裂痕。盼君三思,珍重自身。樱,遥书。”
信中言语,字字珠玑,透着苏樱一贯的冷静与睿智。龙飞读罢,目光微凝,将信笺置于烛焰之上,眼见其化作一团灰烬,方才轻叹一声,起身踱至窗前。窗外夜风微凉,庭院中梧桐叶影婆娑,月色清冷,映得他身影孤单而坚毅。
“樱儿所言,句句在理。承泽之心,已非昔日可比。”龙飞低声自语,脑海中浮现出与承泽少年时的种种。彼时二人携手并肩,共抗外敌,血战沙场,曾何等意气风发?而今登基九载,承泽身居九五之尊,帝王威仪日重,昔日兄弟之情,却在无形的权力之网中,渐行渐远。尤其是近来,承泽对水师事务的插手愈发频繁,甚至于今日召见之时,言语间隐隐透出对龙飞功高震主的忌惮,字里行间,尽是试探。
龙飞紧握拳头,指节微微泛白。他并非不知,承泽之疑,早已不止于权势之争。自海皇血脉初醒之后,他曾偶露异能,控水之力惊世骇俗,虽未在人前提及,却难保不被承泽察觉。而那海龙佩,更如一柄双刃之剑,既是他身份之证,又是他命门所在。承泽若真觊觎此力,后果不堪设想。
“若真到了那一步……”龙飞目露寒光,喃喃道,“我亦不会束手就擒。”他虽不愿与承泽兵戎相见,却也明白,帝心之变,已非单纯的情谊所能挽回。若想守护海皇使命,护得四海安宁,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想到此处,龙飞重返书案,取出一张白笺,提笔疾书。他并非直接回信给苏樱,而是将心中思虑一一落于纸上,权作备忘,以理清头绪。
“水师为本王根本,当下首要之事,便是巩固其忠心,确保不被朝中权贵渗透。沿海诸将,多为旧部,忠诚可信,然天京水营,恐有承泽亲信混入,须得暗中查清,换以心腹。另,南洋商网乃樱儿心血,其情报之用不可小觑,若能再扩其力,或可提前洞悉朝中变数。至于覆海会余孽,既有复苏之兆,当派人彻查,绝不可留后患。最后……”龙飞笔锋一顿,目光微沉,续写道,“若有不测,需备一退路,非为畏战,而是为保全根基,以待东山再起。”
他写到此处,忽觉心头一紧。备退路之举,非他所愿,然时局之险,已不容他心存侥幸。承泽既能一夜间铲除弘方之乱,其手段之狠辣,心机之深沉,自非寻常帝王可比。而龙飞身负海皇使命,若真被逼至悬崖之畔,反戈一击,亦非不可。
书房之内,烛火渐弱,龙飞将白笺收入暗匣,锁于案底。他直起身,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方天际。那里,夜色深重,似有无尽阴霾笼罩,而在更远处,似有一片雷云缓缓聚拢,隐隐有电光闪烁,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临近。
“承泽,你我兄弟一场,走到今日,究竟是对是错?”他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倦怠与不甘。然而,这短暂的感慨并未动摇他的心志。无论帝心如何,无论朝堂如何诡谲,他龙飞,始终是那屹立风浪之巅的定海王,是肩负四海苍生之命的海皇转世。
次日清晨,王府内院,龙飞召来水师心腹,密令其彻查天京水营将领底细,又命人加紧操练沿海精锐,务使水师上下如臂使指,忠心不二。同时,他暗遣一队亲信,前往南洋,与苏樱麾下商网接头,意在扩充情报渠道,以备不测。
此事既定,龙飞心头稍安,然那无形之压迫,却始终挥之不去。他深知,承泽既已生疑,便不会轻易罢手。今日之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而他所筹谋的这一切,究竟是未雨绸缪,还是自掘深渊,尚无人知晓。
另一边,天京紫禁城内,承泽亦未安寝。他端坐于太和殿后殿,手持一柄玉如意,目光幽深,似在筹谋着什么惊天之计。殿外风声鹤唳,殿内烛影重重,而那帝王之心的阴霾,正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浓重。
龙飞所谋,是否真能令他安渡此劫?抑或,这一切,不过是为更大的危机埋下伏笔?而承泽心中所思,又是否真如龙飞所料,仅是猜忌与权谋?一切答案,尚待揭晓。唯有那无尽夜色之中,一声低沉雷鸣,仿佛在预示,一场真正的惊涛骇浪,已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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