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掀开薄被,径直下榻,谁知刚一下地,身形就是一晃,心头气血涌动,一把扶住床柱才堪堪稳住。
“窦老说你有毒发的迹象。”
楚淮收起玉佩,上前扶住他在榻上坐下,语气冷沉,“你必须立刻回扬州,此事不能拖——”
“不必。”沈之珩推开他的手,眉间多了几分冷意,“把药拿来。”
楚淮将案上那一碗药递给他。
沈之珩没接,只是看了楚淮一眼。
楚淮知道他要什么,当即拒绝,“你疯了?那药是饮鸩止渴!你若服,毒性反噬更烈!”
沈之珩抬眸看他,眼底一片冷然:“我说,把药拿来。”
两人僵持半晌,终究是楚淮败下阵来。
他咬牙将那碗药丢在案上,掏出怀中一个小白瓷瓶,从中倒了一枚漆黑的药丸,又转身端了一盏温水,递给他。
沈之珩服了药,原本苍白的面容渐渐浮现出一抹奇异的潮红。
楚淮见他冥顽不化亦不想再劝,只转身朝外走去,忍了几忍,却终在门口顿住:“窦老还说,此药大凶,一颗已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多了便会成瘾,你——”
“地图。”沈之珩抬眸看他,淡淡道,“拿来。”
楚淮闭了闭眼,忍下心中的火气,转身将书桌上的地图卷起丢给他,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屋内重归寂静。
沈之珩在案上摊开地图,目光在晴川与肃关这四个字上流连许久,终是落在了肃关之上。
他撑起身子,脑海中梳理着这几日得来的消息,忽地笑了一下。
那笑有些冷意,衬着眼角那一抹绯色,竟是冷艳异常。
——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色已晚,云鸾从山洞里坐起来,身上披着薛晗的衣裳,旁边还有刚刚熄灭的篝火,她左右四顾,他人却不见了。
她走出山洞,只见暮霭氤氲,山沉远照,夜色已渐渐笼罩了这片山谷。
这个时候,薛晗能去哪里?
是去找水,还是找草药?
云鸾披上他的衣裳,站起来四处查看,慢慢地往密林中走去。
她记得昨日薛晗背着她站在一处高坡上,依稀瞧见了这处山谷的模样,像一个倒地的宝瓶。
她走近一片密林,头顶上是一片断崖。
放缓了脚步,听着这谷中的风声,鸟鸣,还有树叶落下来的声音。
正想要寻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有陌生的人声传来。
“噫……果真畅快,方才真是憋死老子了!”
云鸾顿住脚步,躲在灌木丛后,朝那处望去。
月光如轻纱,透过密林的枯枝,云鸾瞧见上边站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看那身上装束似乎是石先让手下的叛军。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别的,先前说话那人又拔高了声音:“怕他个鸟!这东躲西藏的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你没听王爷说么,只要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咱们就能出关……到时候美酒美人,任你我取用,岂不快活?”
出关?
云鸾心头一跳,支起耳朵听了起来。
两人提了裤子还不走,反而站在那聊起天来,随风送来的低语声中,云鸾听见他们又道:
“埋了炸药也是不成的,得有人去下边引爆……我可不愿下去,别到时候跑都来不及……最后落的个尸骨无存……”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另一人压低嗓音,语气里透着狠劲儿,“王爷既然许了咱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冒这点险算什么?再说了,下去的人未必就活不成……”
炸药?引爆?
云鸾心头骤然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地上的草叶。
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前世她曾有耳闻,肃州地动,死伤数万,又逢暴雨,疟疾横行,十室九空,可谓惨烈至极!
当时她在渡船上,亲眼目睹那些流民四处流浪乞讨,甚至易子而食。
难道,那地动也同落月谷那次一般,是人为的?
是石先让打算人为制造一场地动,毁掉金矿的同时,顺便把肃州夷为平地,以此来向滇王邀功?
两人说完这些,又开始说起别的,那壮汉道:“咱们前两日抓来的那小丫头下手可真狠,差点没把老子的脸给抓花。”
瘦子听了哈哈大笑,“活该,谁叫你半夜去摸人家……”
小丫头?
云鸾蹙眉,会不会是阿采?
想起阿采和父亲,云鸾又是一阵担忧,她屏住呼吸,身子伏得更低,生怕惊动那二人,只想等这两人离开再做打算。
谁知此时,一阵骚动从林间传来。
云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上头那大汉忽然大喝一声:“谁在那?!”
说着就拔出刀,要往林间来。
云鸾不敢轻举妄动,只悄悄从发间拔出云钗,紧紧盯着那两个正要往崖下来的人影。
一只野猫“嗖”地一声从她眼前经过,越过灌木丛,爬上树,跃下去,直接蹿到胖子脚下,从他脚边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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