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在晕眩中想起寅时三刻,苍岩山洞窟内,与顾远的那场谈话:
顾远单膝跪在青铜巨鼎前,鼎中盛满暗红液体。当他将最后一块七星残片投入鼎中,鼎身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血色脉络,如同活物般蠕动。月光穿过山隙照在鼎耳,映出两行小篆: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原来这才是山星鼎的真容。"顾远抚摸着鼎身突然裂开的第三只鼎足,"张三金老贼,你骗得天下人好苦。"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枯叶碎裂声。顾远反手甩出三枚青铜钉,钉入石壁的却是个纸人——朱砂绘就的面容与范文一般无二。纸人突然自燃,灰烬中传来沙哑笑声:
"顾兄好手段,可惜这山星鼎早被国师换了芯子。"
顾远猛然转身,看见范文从阴影中缓步走出。青年手中托着个青铜罗盘,盘心指针正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鼎腹某处花纹。
"范某不才,恰巧知道真正的山星鼎,"范文指尖划过罗盘边缘的突厥文字,"应该重三百六十五斤,合周天之数。而眼前这个……"他突然掷出罗盘,铜器撞在鼎身发出空洞回响:"是个赝品。"
苍岩山洞窟内,范文用软剑挑开赝品鼎腹。
青铜夹层中掉出张人皮地图,绘着七处用朱砂标注的山川。每处标记旁都有小字注释:
"天狼山取天星镜,需献祭百名处子;
白登山取地星印,需血祭三千战魂;
苍岩山……"
顾远突然抢过地图,指尖颤抖着抚过"苍岩山"三字后的空白:"张三金这老贼,连七星墓的开启条件都要篡改!"
"因为真正的条件更残忍。"范文从袖中取出半卷《契丹国书》,"开元二十八年,突厥可汗为取火星灯,活埋了十万牲口。结果引发漠北大疫,倒是便宜了正在崛起的契丹。"
两人目光相撞,洞内忽然地动山摇。赝品鼎炸成碎片,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地穴。腐臭气息中,无数青铜锁链吊着棺椁缓缓升起,每具棺材都刻着不同的星象图。
"这才是张三金要藏的东西。"范文剑尖挑起棺椁缝隙中的金箔,"七星墓的守墓人,从来都不是活人。"
顾远道:"老兄果然不简单,昨日在鬼市能轻易破掉我手下的北斗七星阵,单人匹马敢来此契丹大营不远处。"
七具青铜棺椁悬于坑洞下方,顾远走到中央,斜倚着中央棺椁,指尖把玩着半枚螭龙玉珏——那正是朱温当年赠予发妻张惠的定情信物,此刻却在棺椁旁的尸气血浸染下泛着妖异的蓝光。
"老兄可知这玉珏的妙处?"顾远忽然将玉珏掷向空中,周围尸气骤然沸腾,凝成张惠临死前的虚影,"它能留住将死之人的三魂七魄,就像……"他屈指轻弹,虚影中张惠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朱温端着毒药的画面,"留住一道执念。"
范文量天尺横在身前,尺面二十八宿次第亮起:"顾兄邀我来此,便是要演这出蹩脚的傀儡戏?"
"非也。"顾远突然拿出心口琉璃镜,镜里浮现潞州城景象——数万百姓正被驱赶到城隍庙前,每人额间都点着朱砂符咒,"在下首先便想邀君共赏七星祭的开幕!"
镜中忽然传来凄厉鸦鸣,范文瞥见那些符咒竟与鬼市行尸所用同出一脉。他袖中三枚开元通宝突然自燃,在青砖上烙出"震上坤下"的豫卦:"你在潞州布下噬魂阵!"
顾远抚掌而笑,中心棺椁应声裂开一口,掉出其中的《谶图》:"范先生不妨算算,这噬魂阵的阵眼何在?"他指尖划过图中潞州方位,整座山体突然震颤,洞顶星图投下血色光柱,将二人笼罩其中。
范文脚踏天罡步,量天尺在光柱间划出九宫飞星:"乾宫入囚,离宫见煞……阵眼在郢王府!"他突然咳出黑血,发现光柱中漂浮的尘埃竟化作细小蛊虫,"你何时下的毒?"
"就在你在鬼市破北斗阵时。"顾远掀开左袖,腕上缠着条透明丝线,线头赫然系在范文腰间玉佩上,"那燃尽的灰烬里,藏着漠北的'牵机蛊'。"他突然扯动丝线,范文脖颈顿时浮现青紫纹路:"范先生精研奇门,可算得出自己何时会死?"
量天尺突然爆出金光,范文咬破舌尖画出道血符:
"天地为盘星作子,
阴阳翻覆我执先。
借得周天浩然气,
破尽魑魅万古烟!"
符咒炸开的瞬间,蛊虫尽数化作飞灰。范文剑指顾远眉心:"七星祭真正要献祭的,是朱氏皇族的血脉吧?"
洞内忽然响起清越铃音,七具青铜棺椁同时开启。顾远抚摸着其中一具棺内的焦尸,焦尸腕上螭龙镯与朱友珪地宫所见如出一辙:"三年前朱温火烧潞州,这些枉死之人本该入轮回。"他忽然扯开焦尸衣襟,心口赫然嵌着同样的琉璃镜,"却被某人做成了续命的灯油。"
范文量天尺微微颤抖,镜中浮现的画面令他毛骨悚然——汴京紫宸殿下埋着七口青铜瓮,每口瓮中都泡着具童尸,童尸额间点着与潞州百姓相同的朱砂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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