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传来驼铃铛铛声,急促而刺耳,斥候满身冰甲撞进来:"大汗急令!要特勤即刻南下!"
顾远在转身瞬间"不慎"打翻药炉,沸腾的药汁泼在斥候脸上。趁其哀嚎时,金牧的匕首已割开羊皮密令夹层——靛蓝密文显示阿保机要在古北口设伏。"告诉大汗,顾某启程前要先去炭山祭拜阿爷!"
"再告诉大汗..."顾远将惨叫的斥候踹出营帐,"顾某这就去给他猎张白虎皮!"
朔风卷着碎冰掠过炭山,将鹰骨灯吹得忽明忽灭。顾远跪在冰崖边缘,玄色狼裘上凝着霜花,指尖抚过虎部长老递来的青铜骨灰坛——坛身刻着云州会盟当夜的星图。
"点狼烟!"金牧挥动缠着白绫的弯刀,三十六个萨满同时敲响鹿皮鼓。鼓点惊起夜栖的寒鸦,顾远在鸦群振翅声中缓缓起身,喉间腥甜翻涌。
冰面倒映着八百狼骑的身影,顾远举起鹰羽火把时,腕间保魂铃发出细碎呜咽。火光掠过虎部长老染血的护心镜——一个月前拜火教总坛血战,正是这如钢铁般的胸膛为他的手下挡下顾远叔公的致命一击。
"今夜我们撒的不是骨灰。"顾远的声音被北风扯碎,又在山崖间撞出回响,"是三百二十七个太阳。"他掀开第一只骨灰坛,灰烬随风飘向冰河时,暗藏的磷粉在夜色中划出幽蓝轨迹。
狼部新任长老巴音突然捶胸痛哭,他战死的兄长骨灰里混着半枚狼牙。顾远踉跄着扶住这个满脸刀疤的汉子,袖中暗藏的密道地图悄然放入在对方皮甲接缝处——三日后这处破绽会让巴音"意外"的。
"公子!"新任猿部长老突律跪地捧起雪亮弯刀,"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今夜就能杀回王帐!"年轻武士的吼声激起阵阵应和,却不知顾远早在他的刀鞘夹层藏了爆燃机关。
顾远猛然咳嗽,咳出的血珠溅在冰面北斗星位。金牧立刻托住他臂弯,指尖在裘衣下快速划出契丹密语——「东北方有暗哨」。
"拿酒来!"顾远踹翻祭坛,青铜器皿在冰面叮当翻滚。他仰头灌下蛇胆酒,任由烈酒混合血水浸透前襟:"你们可知这些兄弟为何而死?"
寒风突然转向,将顾远的声音送进每个角落:"因为耶律氏要的是跪着的狼!"他扯开衣襟,心口狼头刺青在火光中狰狞欲活,"而我们要做撕碎枷锁的苍鹰!"
虎部长老剧烈咳嗽,血水顺着冰面纹路流向顾远脚边:"当年老族长将您托付给我时..."老人独眼泛着泪光,"您还不及马鞭高。"
顾远浑身剧震——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他猛然将骨灰坛砸向冰河,瓷片裂响中,磷火沿着暗藏的火油沟槽燃成北斗七星。六部长老同时割破手掌,血誓声震落崖顶积雪。
"明日我将南下中原。"顾远指尖蘸血在冰面勾画,"而你们要带着百兽部的火种..."他再次剧烈咳嗽,暗红的血沫喷在冰面舆图上,"去古日连先祖饮马的月亮湖!"
金牧展开狼皮地图,霜结的墨迹在火光中浮现密道标记。新任猿部长老突律突然拔刀指向东南:"那些暗处的眼睛..."
"是狼群。"顾远轻笑,袖中甩出三枚银针。漆黑的山谷顿时亮起数百双幽绿狼瞳,他早命人用腐肉将野狼引到此处,"让耶律氏的探子跟狼王打交道吧。"
炭山北麓的冰崖在狂风中发出呜咽,顾远立在九丈高的祭坛断柱上,狼裘大氅被朔风撕扯成猎猎战旗。他的目光扫过冰面上三千百兽部众,抬脚将祭坛铜鼎踹下深渊。
"三年前云州会盟,我亲手将虎部阿穆尔推下火海!"青铜巨鼎在崖壁撞出惊雷,顾远的声音比碎冰更利,"因为他说'降了吧,给族人留条活路'!"
冰原上一片死寂,唯有金牧腰间的骨铃在风中叮当。新任猿部长老突律捶胸嘶吼:"阿穆尔是懦夫!"声浪激起层层应和,却见顾远扯开袖襟,狰狞的箭疮在火光中突突跳动。
"错!"顾远挥刀斩断一缕发,"他才是真勇士!"刀尖挑起个残破的狼头符抛向人群,"当日他怀里揣着拜火教布防图,是拿命换我们奇袭地宫!"
虎部长老猛然冲出队列,独臂举起半截青铜剑:"顾公子说得对!我弟弟不是叛徒!"剑锋划过冰面溅起火星,暗藏的磷粉遇风燃起幽蓝鬼火,恰好勾勒出当年地宫血战的路线。
顾远跃下断柱,战靴踏碎冰面时喷出满口血沫。猩红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花:"你们以为我为何要认贼作父?"他抓起把染血的骨灰抹在脸上,"因为阿保机答应我——"
风雪转向,将他的低语送进每个角落:"会让契丹八部的孩子都吃上饱饭!"
人群中的母亲们终于忍受不住,开始撕心裂肺的恸哭,怀里的孩童怀揣着眼泪攥着发黑的肉干。顾远踉跄着穿过人群,将个瘦弱女童举上肩头:"但昨夜王帐送来冬粮..."他从女童衣襟掏出块霉变的乳饼,"喂战马的草料都比这干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