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坊客朋满座,熙攘人群到处都是嬉笑吆喝的声音,即使坐在天字号房中,楼下划拳斗酒的声音还是络绎不绝传进耳朵里。
沈赫坐在靠窗的位置,对这种嘈杂的声音实在厌烦,幸好他等的人也没有让他等得太久,不多会儿,门外闪进来两个身影,来人关门之后,这才隔绝了楼下的一些喧嚣。
抬首间,只见为首一人身长九尺,相貌英气不凡,尤其是一双黑眸,犹如黑夜里扑捉猎物凶兽的眼,在不动声色走动间,贴着长衫的肌肉线条看着就像老虎缓行时起伏的背阔肌块,整个人都散发着那种长年征战的杀气。
不同于滁州一战,此去关楼虽然还是寄人篱下,但戚长锋手握兵马粮饷,而且福建总兵谭龙名声极好,少了胡忠彦的压制,对于未来,戚长锋则充满了期待。
待他走近前来,沈赫更看到他春风满面,显然,戚长锋已经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将军人逢喜事精神爽,可喜可贺!”
沈赫起身相迎,跟在戚长锋身后的侍卫默不作声隐在暗处,沈戚两人则是在晏春楼榆木制的月台桌旁坐下。
戚长锋首先道:“去往关楼的批红已经批下来,估计这几天就会宣旨,本将军已飞鸽传书让副将佘膺整顿军马,届时等我回到江都,五万大军就可以乘船南下,年前便可以到达福州地界了。”
沈赫忙着给他倒酒:“既然批文已下,将军还是越早出发的好,免得等久了夜长梦多。”
戚长锋点头称是:“应该很快了,多得同知大人提点,长锋敬沈兄一杯!”
戚长锋很是感激,举杯便要与沈赫碰杯,抬眼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从前意气风发的沈兄弟如今面容消减胡茬积腮,眼神里也带了许多忧郁。
林麒辞去千户前往江都总督府的事他已听说,之前戚长锋还觉得奇怪,既然沈赫知道自己在胡忠彦手底下不好混,为何又要把自己最忠心的手下派去江州呢?
但戚长锋并不会怀疑沈赫,更不会以为沈赫为自己出谋划策是为手下开路,因为他知道胡忠彦那一帮人是怎么样的,如今看着沈赫面有颓废,他也只是为他感到担心。
沈赫的事戚长锋大约也有听说,陆秉死后,锦衣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皇上的仪仗一直由陆指挥使和程同知共同护驾,锦衣卫上下忙成一团,唯独新晋的沈同知一直不见人影,于是便有传闻,沈同知与陆指挥使不合,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然而戚长锋开口问沈赫最近可是有难处,沈赫又不愿细说,对方只让门外的小二呼来乐妓,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要与自己不醉不归。
戚长锋想要阻止,沈赫笑他:“京城繁华似锦,将军去了关楼,能有几时这样逸乐的时候?今朝有酒今朝醉,将军就不要听些不开心的事了!”
沈赫说完,妓人们鱼贯而入,几个姿色秀丽的陪酒侍女分别倚在沈戚两人身旁。其余几个妓人搬来几张椅子,坐下来准备乐器,不多时丝竹声起,房间里瞬间起来许多莺燕劝酒的声音。
戚长锋有些尴尬,但也不好推辞,不得已喝了几杯侍女递过来的酒。随着女子们此起彼伏“海量”的赞扬声,戚长锋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看向沈赫的脸,竟发现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两个重影。
沈赫笑着看他,酒喝在嘴里是那样的苦涩,也不知道是酒的辛辣还是心口无处发泄的苦闷,两杯酒下肚,沈赫不小心被呛了几口,于是玉白的皮肤开始变得不寻常,连眼眶也在微微散发着红色。
几个陪酒的侍女看在眼里,立即花枝乱颤发出一阵娇笑,其中一个身穿紫缎短袄的女子媚笑着上前帮沈赫拍背,沈赫并不把她看在眼里,只是抬头看着前方的几个乐妓,眼角扫过角落里弹七玄琴的人,沈赫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然后像是个寻欢作乐的浪子一般,在戚长锋诧异的神色中一把将身边的女子抱在怀里,伸手夺过酒壶便把酒壶里的酒往肚子里灌去…
***
与此同时,城郊高玄道场的蘸修事宜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手捧玉圭的嘉靖帝从斗角形的祭台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与其他祭台不同,斗角形祭台弯立陡峭,圆形的花梨木台阶连接成一只生长在土里锋利嶙峋的巨大牛角,从地上一直延伸到半空。
半空顶端平台上足有三步来宽,远远望去,就像人走在通往仙界的天梯,在前方香火与大鼎沸腾的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等嘉靖帝踏过九九八十一座台阶来到祭台顶端,意味着天子可以顺利开始蘸修仪式,底下的人都不禁为此为之松了一口气。随着潮水般跪倒的人群山呼万岁,天地仿佛响起震雷,不过很快,天地再次归于平静,在众人瞻持的目光中,嘉靖帝把玉圭放在香案之上,苍白素净的手拿起香烛放在在一旁的火把上点燃,然后分别插在香案上金龙缠绕的香炉之中。
嘉靖帝亲自斟酒合十跪拜,这时站在祭台下面的陶鹤鸢飘然飞身,在巨大香炉火烟与沸鼎的雾气中犹如仙人腾云驾雾一般,轻易落在了嘉靖帝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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