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板的皮鞋在郑记洋行的大理石地面打滑,他扶住雕花立柱才稳住身形。办公室里飘着龙涎香的气息,世贤靠在真皮转椅上,手中把玩着那根人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何老板,郑记向来童叟无欺。"
"郑总经理!"何老板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这批货从长白山起运就由我亲自押运,绝不可能出问题!"他突然瞥见办公桌上的全家福——世贤穿着笔挺西装,身旁的美芳戴着珍珠项链,笑容优雅。记忆突然闪回小君捧着妈妈照片的模样,那眉眼与眼前人如出一辙。
世贤正要开口,何老板却死死盯着他眼角的泪痣。二十年了,那粒小小的印记从未改变。他想起小君为家祥编织花环时,指尖也有同样的弧度;小杰吹口琴时歪头的神态,分明是世贤年少时的翻版。
"郑先生,您...是不是有对儿女?"何老板的声音突然发颤。世贤握笔的手猛地收紧,墨水在合同上晕开大片污渍。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最终,世贤别开脸,声音冷得像冰:"何老板若是来扯皮的,就请回吧。"
何家宅院里,何夫人握着绣绷的手不停发抖。窗外的雨打在芭蕉叶上,小君和小杰跪在佛堂前,为"死去"的父亲烧纸钱。火光映着他们通红的眼眶,小杰的口琴早已收进木盒,积了薄薄一层灰。
"当家的,咱们不能再瞒着了!"何夫人扯着丈夫的袖口,"你看小杰都瘦成什么样了?小君天天夜里偷偷哭!"何老板却将算盘摔在桌上,算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我在商场摸爬滚打二十年,凭什么被郑世贤踩在脚下?"他抓起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这次损失的巨额数字,"只要小君成了家祥的媳妇,郑记就不得不给何家三分薄面!"
美芳的更衣室里,水晶吊灯将世贤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亲手为如苹系上蝴蝶结,女儿咯咯笑着躲进他怀里:"爸爸现在天天陪我,真好。"美芳倚在门框上,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眶突然发热。世贤转身将她搂进怀里:"这些年苦了你。"
深夜,美芳枕在丈夫肩头,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床头,她轻轻摸向枕头下的信件——那是伟文暗中递来的,上面详细记录着郑记洋行资金链即将断裂的消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小君妈妈的照片被撕碎时,世贤疯狂的模样。
何家厨房飘来中药的苦味,小君强撑着给家祥喂药。男孩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姐姐别难过,以后我保护你。"话音未落,何老板突然闯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今天起,小君就跟着学管家。"他指着账本和地契,"家祥身体弱,这些以后都要靠你。"
小君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账目,突然想起妈妈教她刺绣时说的话:"一针一线都要踏实,就像做人。"她攥紧衣角,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形的红痕。窗外,小杰正蹲在墙角修补口琴,生锈的簧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而在郑记洋行的地下金库,世贤盯着堆积如山的金条,却想起小君典当的玉坠。他摸出贴身收藏的半张全家福,照片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电话突然响起,是当铺掌柜的声音:"郑先生,那女孩...她又来过了。"
暴雨倾盆而下,小君举着油纸伞冲进当铺。掌柜从柜台下取出玉坠,却拦住她递银元的手:"有位先生交代,这玉坠您拿回去,不必付钱。"小君的手指刚触到温润的玉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节奏,竟与记忆中父亲的脚步声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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