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处审讯室。
惨白的灯光下,张麻子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癞皮狗,瘫在冰冷的椅子上,手腕脱臼处钻心的疼痛和彻底失败带来的精神崩溃,让他面如死灰。
沈浪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张茂才!”沈浪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他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着瑟瑟发抖的张麻子。
“汽油瓶!断线钳!你告诉我,深更半夜,带着这些东西摸到主控电缆沟,你想干什么?给机器拜个早年?”
沈浪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子跳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背后是谁?谁指使你的?说!”
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张麻子脸上,仿佛要直接看穿他的灵魂。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不容置疑的冰冷压力。
张麻子浑身一哆嗦,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神涣散地乱瞟,最后对上沈浪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了回去。
那目光像冰锥,刺破了他最后一点侥幸。巨大的恐惧和脱臼手腕传来的阵阵剧痛彻底压垮了他。
“我…我说…我说…”张麻子涕泪横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疤脸…刘疤脸!他…他以前是咱们厂锅炉房的,后来偷东西被开除的…他…他恨厂里,恨周扒皮他们…”
沈浪眼神一凝:“刘疤脸?说清楚!他怎么找上你的?给了你什么?”
“他…他知道我欠了一屁股赌债,厂里又扣我钱…他说…说只要让厂里这单大活黄了,让领导吃不了兜着走,就…就给我一大笔钱…还…还帮我收拾那个姓王的车间主任…”
张麻子语无伦次,但关键信息却吐露了出来,“断线钳…汽油瓶…都…都是他给我的…说…说万不得已就点着…制造混乱跑…跑路…”
沈浪立刻转头,对守在门口、脸色铁青的陈大山低吼:“大山!立刻带人,去刘疤脸的家!带上家伙!要快!”
陈大山重重点头,眼中怒火燃烧,转身带着几名精悍的干事如猛虎般冲了出去。
天刚蒙蒙亮,轧钢厂党委会议室里已是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连夜赶来的书记、厂长、副厂长以及几位核心党委委员,听着沈浪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汇报。
桌上,摆放着作为证物的沉重断线钳、那个令人心悸的汽油瓶、王强染血的衣袖碎片照片,以及张麻子和刚刚从热被窝里被抓捕归案、满脸横肉带着一道刀疤的刘疤脸的初步口供笔录。
当沈浪说到王强为保护设备英勇负伤,以及自己如何千钧一发夺下汽油瓶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书记猛地站起身,用力将手中的钢笔拍在厚厚的报告材料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会议室嗡嗡作响。
“无法无天!丧心病狂!”书记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脸色铁青,“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破坏生产!这是赤裸裸的反革命破坏活动!是妄图破坏国家重大建设任务!是阶级敌人对我们无产阶级专政的猖狂反扑!”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地扫视全场,“沈浪同志!你带领保卫处的同志们,以高度的革命警惕性、英勇无畏的战斗精神,及时粉碎了这起性质极其恶劣的破坏阴谋!保护了国家价值数十万的宝贵财产!保障了特种钢材任务的顺利完成!更重要的,是沉重打击了阶级敌人的嚣张气焰!这是对党、对国家、对人民的重大贡献!”
书记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会议室里:“我提议,党委立即形成决议,将沈浪同志英勇破获‘12·7反革命破坏未遂案’的事迹,作为典型,迅速整理材料,上报市委、市工业局和市公安局!同时,对沈浪同志,以及英勇负伤的王强同志,予以全厂通报表彰!”
“同意!”
“完全同意!”
“沈浪同志立了大功!”
没有任何异议,决议全票通过。
会议接近尾声时,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处长周卫国缓缓站了起来。
他走到沈浪身边,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双手郑重地放在了书记面前。
“书记,厂长,各位委员,”周卫国的声音沉稳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12·7’案件的成功处置,充分证明了沈浪同志的政治觉悟、业务能力和领导水平,已经完全能够胜任保卫处的工作。我,周卫国,年龄到杠,身体精力也大不如前了。在此,我正式向党委提出退休申请,并再次,也是最后一次,郑重推荐沈浪同志接任红星轧钢厂保卫处处长职务!请组织批准!”
会议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热烈的掌声如同潮水般响起。
几天后,厂大礼堂座无虚席。主席台上方悬挂着鲜红的横幅:“红星轧钢厂表彰大会暨干部任命大会”。气氛庄重而热烈。
“……沈浪同志,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以高度的革命警惕性、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和过硬的军事素质,带领保卫处同志,成功挫败了一起针对我厂核心生产设备、妄图破坏国家重大生产任务的反革命破坏阴谋!”党委书记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洪亮而充满力量,回荡在整个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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