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宋夫人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茶已凉透,盏底沉淀的茶叶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渍。
"夫人,该添茶了。"贴身丫鬟轻声提醒,却被她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退后半步。
宋夫人盯着厅堂中央那块被陆明远跪过的蒲团。那年轻人方才敬茶时腰背挺得笔直,行礼如仪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当年陆尚书的影子。想到这,她胸口突然一阵发闷——若陆家没遭那场横祸,今日该是风风光光迎娶,何至于让自家女儿招个赘婿?
"皆大欢喜?"宋夫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至今记得十五年前,夫君拿着陆家的定亲玉佩回来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夫人啊,咱们雨薇许给了陆尚书家的公子!"
当时她多欢喜啊!陆家世代清贵,陆尚书又深得圣心。谁能想到短短十年光景,陆家就败落成这样——老尚书被贬回乡途中遇匪身亡,陆明远的父母双双殒命,只留下个半大孩子,靠着族中接济才勉强考了个秀才。
"冤孽......"宋夫人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这帕子是今早二女儿敬茶时用的,上面还沾着新婿手心的温度。她突然想起陆明远扶起雨薇时,那丫头竟没躲开!往常谁敢碰她一片衣角?
窗外传来隐约的笑语。宋夫人踱到窗前,看见陆明远正站在廊下,手里拿着本册子与管家说着什么。晨光为他镀了层金边,那专注的侧脸竟有几分像年轻时的夫君。
"装模作样!"宋夫人冷哼一声。她可打听过,这陆明远在乡下时,连自己的裤褂都得自己补。如今倒摆出副少爷做派,真当旁人不知他底细?
"夫人。"大丫鬟小心翼翼进来,"周夫人递帖子来了,说是要贺二小姐新婚之喜。"
宋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周夫人那张嘴最是刻薄,上次李通判家招赘,她明里贺喜暗里嘲讽,生生把李夫人气病了半月。如今轮到自家......
"就说我身子不爽利。"她烦躁地摆手,突然瞥见妆台上那对白玉如意——这是陆家当年的聘礼之一。当年觉得是体面,现在看着却像讽刺。陆家败落成这样,竟还要她搭上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娘。"宋雨薇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捧着碗冒着热气的药茶,"您头疼又犯了?"
宋夫人看着女儿眼下淡淡的青影,心头火起:"昨夜他......可曾欺负你?"
"娘!"宋雨薇耳根瞬间红透,药碗差点脱手,"陆...陆公子他睡在客房......"
宋夫人一怔。她原以为那陆明远会趁机......没想到竟......转念又冷笑起来:"欲擒故纵罢了!这种破落户最会耍心眼!"
宋雨薇放下药碗,突然轻声道:"他今早给了女儿这个。"从袖中取出张泛黄的纸,竟是陆家当年的地契,"他说...既入赘宋家,这些就当是嫁妆......"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宋夫人盯着地契上朱红的官印,那是陆家祖田的凭证。虽不值几个钱,却是那孩子最后的依仗。她眼前突然浮现陆明远敬茶时低垂的眉眼,那姿态恭敬却不卑微,像棵被风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青竹。
"傻丫头!"宋夫人突然将女儿搂进怀里,声音却软了下来,"一纸地契就把你收买了?"她摸着女儿柔顺的青丝,想起今早那年轻人将茶盏举过头顶时,袖口露出的补丁针脚细密整齐,也不知是自己缝的还是......
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陆明远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檐角挂着的风灯透进几缕昏黄的光。昨夜他熬夜研究新稻种,在纸上写写画画到三更天,此刻眼皮沉得像灌了铅。
"姑爷!姑爷起了吗?"门外阿伟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几分焦急,"夫人身边的柳姑姑来了,正在在前厅候着呢!"
陆明远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锦被滑落,露出他只穿着中衣的上身——衣带松散,领口大敞,隐约可见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回乡时,滚落山坡被树枝不小心划伤的。
"什么时辰了?"他抓过床头的铜壶滴漏,借着微光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才卯时初刻!按照现代时间换算,连早上五点都不到。
"柳姑姑说..."福安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说新姑爷晨起的第一件事就该是整理仪容..."
陆明远抓了抓乱得像鸡窝的头发,睡意朦胧间想起昨晚宋雨薇似乎提过这事。当时他正发呆一时没听清,只含糊应了两声。现在回想起来,妻子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分明是在为他担忧。
"知道了。"他胡乱应着,伸手去够挂在床头的直裰。指尖刚碰到衣料,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
晨风裹着露水的清冽涌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倒抽冷气的"嘶——"。陆明远抬头,正对上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柳姑姑站在门口,一张脸绷得像块铁板,目光从他敞开的衣领扫到光着的脚丫,最后定格在床头那本翻开的《齐民要术》上。
空气瞬间凝固。
陆明远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此刻的形象: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赤脚站在地上,活像个刚被雷劈过的稻草人。更要命的是,他习惯性把毛笔插在了发髻里,现在那支笔正歪歪斜斜地挂在他耳边,活像唱大戏的丑角。
"陆、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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