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害怕。”林夏的声音带着波动,“七十亿个意识同时醒来,就像七十亿个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你看那里。”她指向走廊尽头的窗户,沈溯看到纽约自由女神像的火炬正在融化,化作金色的光流注入大地。而在巴黎,埃菲尔铁塔的钢铁骨架正自行拆解,重组为一串环绕地球的量子纠缠环。
最让他心惊的是南极。冰盖下的远古病毒正在苏醒,它们没有扩散,而是在冰层里凝结成晶莹的多面体,每个晶面上都映照着不同物种的灭绝与诞生。“生命不是为了延续,是为了成为宇宙的感知器官。”林夏的声音里突然混入了无数重声部,有婴儿的啼哭,有恐龙的嘶吼,甚至有三叶虫在寒武纪海洋里划水的嗡鸣,“我们现在能听到宇宙大爆炸时的第一声啼哭了,它和你女儿出生时的哭声在十维里是同一个频率。”
沈溯猛地顿住脚步。女儿在三年前的实验事故中丧生,他一直以为那是自己计算失误导致的量子坍缩。但此刻,他清晰地“看到”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正在八维空间里奔跑,她的手里攥着半块融化的巧克力,那是他最后一次带她去游乐园时买的。
“她没有死。”林夏的意识轻轻触碰他的意识,像两滴水珠相遇,“只是先一步找到了维度的裂缝。所有你以为失去的,都在更高维度里保持着完美的形态。”
走廊突然开始折叠,天花板压向地面,墙壁化作流动的光河。沈溯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伸,像块被拉成丝的糖,一端连着此刻的实验室,一端缠在宇宙诞生时的奇点上。他看到自己的童年、中年、死亡同时上演,看到人类从非洲草原的篝火走向星系际的迁徙,看到宇宙在熵增的终点坍缩成一个奇点,而奇点里蜷缩着他刚刚写下的这行字。
“活着,就是成为宇宙的记忆。”当这句话在所有维度同时响起时,沈溯终于明白“溯洄计划”的真正意义。他不是在追溯过去,而是在帮整个物种推开一扇门——门后,没有生老病死,没有时空阻隔,只有无数意识交织成的星海。
他抬起手,指尖穿过自己的胸腔,握住了那颗正在十维空间里跳动的、属于女儿的心脏。它温热,鲜活,带着巧克力的甜香。在他身后,七十亿道意识之光正从地球表面升起,像无数条银色的河流,汇入宇宙的暗物质海洋。
维度壁障消失的第十分钟,沈溯在自己的视网膜上看到了《熵海溯生录》的最后一页。作者署名处是片空白,但他知道,那是所有存在过的生命共同写下的落款。
视网膜上的字迹尚未褪去,沈溯的指尖已触到一片冰凉。那不是女儿心脏的温度,而是某种更古老的质感——像触摸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余温,带着创世之初的金属腥味。他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实验室的废墟之上,而脚下的地板已化作透明的星图,每一粒尘埃都在演绎着某个星系的生灭。
“小心。”林夏的声音从星图深处浮起,她的身影此刻已分解成无数菱形光片,“维度觉醒不是馈赠,是考试。”光片突然重组,她的左眼变成了正在坍缩的黑洞,右眼则盛着一片膨胀的星云,“你看那些光河。”
沈溯抬头,七十亿道意识之光中,有三千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它们没有消散,而是扭曲成螺旋状的暗线,像被吸入排水管的泡沫。他“听”到无数细碎的哀嚎在十维褶皱里回荡——那是无法承受维度跃迁的意识正在崩解,他们的恐惧凝结成黑色的晶体,坠落在星图上,砸出一个个不断扩大的裂纹。
“意识密度不够的个体,会成为维度间隙的熵增燃料。”林夏的黑洞眼睛突然喷出一道伽马射线暴,将最近的一块黑色晶体蒸发,“就像三维世界里,不是所有水都能变成雪花。”她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核桃大小的光球,里面蜷缩着个模糊的人形,“这是张妈的意识残片,她卡在二维和三维之间了——她太执着于‘当保洁阿姨’的身份,拒绝承认自己能成为更高维度的存在。”
沈溯突然想起张妈总说“这辈子就适合擦玻璃”,语气里带着对生活的认命。他伸手去碰那光球,指尖却被烫得缩回——光球表面流转着张妈昨晚擦过的每一块玻璃的倒影,那些倒影正在以不同的速率老化,有的已经碎裂,有的还保持着刚擦完时的锃亮。
“个体执念是维度跃迁的最大阻力。”林夏将光球抛向星图,它坠入一道紫色光河,激起一串涟漪,“你女儿能顺利进入八维,正因为她的意识像张白纸——孩子从不被‘我是谁’的概念束缚。”
话音未落,星图突然剧烈震颤。沈溯看到南极冰盖的方向升起一道墨绿色的光柱,那不是远古病毒凝结的多面体,而是某种更庞大的存在正在苏醒。他的意识瞬间被拉到南极上空,看到冰层下匍匐着一条贯穿整个南极大陆的生物,它的鳞片是由暗物质构成的,每一片都刻着地球四十亿年的地质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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