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蹲在自家菜棚里摘黄瓜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震颤。不是土壤松动的触感,更像某种低频共振顺着藤蔓爬上来,在指腹的老茧上打了个旋。他抬头望了望棚顶的塑料布,七月的阳光正透过尘斑织出金网,菜畦里的生菜绿得发亮,一切都和过去五十年里的每个清晨没两样。
直到他看见那根黄瓜。
深绿色的瓜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菱形纹路,像某种鳞片的印记。更诡异的是纹路的排列——沈溯数到第七片叶子时突然僵住,那些纹路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变换,拼出的图案竟和三天前在逆熵派基地看到的恐龙椎骨截面图一模一样。
"老沈,早饭好了!"老伴在院门口喊了一声。
沈溯猛地攥紧黄瓜,菱形纹路瞬间褪去,只留下普通黄瓜的绒毛。他把瓜塞进竹篮,指腹的震颤还在持续,像有颗微小的心脏在皮肤下游动。菜棚角落的温度计显示26℃,可他后颈的冷汗却冻得人发僵。
菜棚里的史前回声,餐桌上的白粥冒着热气,沈溯盯着碗里自己的倒影,总觉得水面在微微波动。老伴把腌萝卜推过来:"今早收音机说城里又停电了,你说这天气......"
"黄瓜。"沈溯突然开口。
"啥?"
"菜棚里的黄瓜,"他舀粥的手顿了顿,"你去摘的时候,没觉得不对劲?"
老伴抬头看他,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能有啥不对劲?不就长得快点?前儿个你从基地回来,不是说那记忆嫁接能让作物增产?"
沈溯没接话。三天前他作为逆熵派选中的首批试验者,在脊椎里植入了微型嫁接器。当恐龙文明的"生存记忆"像潮水涌入脑海时,他看见的不是侏罗纪的丛林,而是无数个晨昏里植物根系在地下编织的网络——每株植物都是一个信号塔,用细胞液的浓度变化传递气候预警。
可没人告诉过他,嫁接记忆会让黄瓜长出鳞片。
傍晚浇水时,震颤感再次袭来。这次沈溯看得真切,菜畦边缘的蒲公英突然齐齐转向西北方,绒毛球像被无形的风吹得倾斜,可棚里明明一丝风都没有。他蹲下身,鼻尖几乎碰到蒲公英的茎秆,恍惚间竟闻到一股铁锈味——那是记忆里霸王龙走过火山岩的味道。
"沈先生。"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塑料水管从手里滑落在地,在泥地上蜿蜒出蛇形的水迹。逆熵派的研究员林夏站在菜棚门口,白大褂的下摆沾着草屑,手里的金属箱反射着冷光。
"嫁接器该校准了。"林夏笑得温和,可沈溯注意到她的瞳孔在快速收缩,像猫科动物在适应光线变化。
校准过程比上次快三倍。当林夏把探针插进他后颈的接口时,沈溯听见自己的脊椎发出轻微的嗡鸣,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记忆里突然闪过一片迷雾,迷雾中无数植物的根系在黑暗里发光,织成一张覆盖大陆的网——那是白垩纪末期的地球,小行星撞击前七十二小时的预警信号。
"感觉怎么样?"林夏抽出探针,金属头上沾着半透明的黏液。
沈溯盯着菜棚外的玉米地,那些一人高的秸秆正在无风自动,叶片相互摩擦的声音里,他清晰地分辨出三个音节——不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某种频率的振动。
"它们在说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林夏的笑容僵了0.3秒:"植物不会说话,沈先生。是嫁接记忆的副作用,过几天就好了。"
可沈溯知道不是。当他凌晨三点被冻醒时,窗外的菜园正在发出淡蓝色的微光。他抓起手电筒冲出去,光柱扫过菜畦的瞬间,所有植物的影子都脱离了本体,在地面上扭曲成史前蕨类的形状。
失控的共生网络,逆熵派基地的警报声是在第二天下午响起的。
沈溯赶到时,白色的应急灯正把走廊照得像冰窖。他看见三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抬着担架跑过,担架上的人浑身覆盖着绿色的苔藓,裸露的手腕上布满了和黄瓜相同的菱形纹路。
"第17号试验者,"林夏在电梯口拦住他,眼里的红血丝比昨天更重,"嫁接器过载,植物神经记忆开始侵蚀本体意识。"
电梯下降时,沈溯盯着控制面板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昨晚菜棚里的事。那些影子在他靠近时突然坍缩,地面上只留下一层银白色的粉末,凑近闻有股臭氧的味道——就像雷雨天过后的空气。
"你的嫁接器很稳定,"林夏递给他一杯温水,"但昨天监测到异常脑波,和恐龙记忆库的波动频率完全同步。"她顿了顿,"你是不是私下接触过其他试验者?"
沈溯想起村口的老王。那个总爱蹲在小卖部门口下棋的老头,前天突然说自己能听见麦子生长的声音。当时他以为是玩笑,现在才注意到老王下棋时,手指总会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和菜棚里蒲公英转向的频率一模一样。
"记忆正在跨个体传播。"林夏的声音突然压低,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沈溯看见巨大的培养舱里,漂浮着的恐龙胚胎正在睁开眼睛——那对瞳孔是翡翠色的,和他菜棚里的生菜一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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